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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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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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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家的柿子树

常言道:七月核桃八月梨,九月柿子乱赶集。每到柿子成熟的季节,我便情不自禁地想起我的姥姥,想起姥姥家的柿子树。

姥姥家的柿子树在她家西边的柴禾园里。姥姥说,这棵柿子树是姥爷栽种的,只可惜姥爷没福气享用柿子的果实,就牺牲在了淮海战役的支前战场上。

我与柿子的缘分始于幼年。记得那年秋天的某日,姥姥来到我们家,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就把我们姐弟四人叫到跟前,神神秘秘地说道:“瞧瞧我给你们带啥好吃的了。”说着,她打开包袱,一堆红彤彤的柿子即刻展现在我们眼前。“哇,是柿子。”我们兴奋地叫嚷起来,伸手就要去抢。姥姥赶忙阻拦:“别着急,洗干净了再吃。”姥姥洗好柿子,给我们每人分了一只软柿,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烘柿。

这是我们头一回吃柿子,故而,每人手捧着一枚软乎乎的红柿子,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不知如何下口。又不敢太使劲,唯恐稍一用力就弄破了那近乎透明的薄皮儿。

瞧着我们一个个呆愣愣的模样,姥姥告诉我们,吃软柿得先从顶端咬个小口,然后嘴巴对着小口吸里面的汁液,等汁液吸完了,再把柿皮剥开,吃掉柿子肉。

我们依着姥姥说的去做,我还没咬呢,就听到“哧溜”一声,哥哥手里那只圆滚滚的柿子,仿佛泄了气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只剩一团柿皮在手中。由于用力过猛,哥哥把整只柿子的汁液一口吞进肚里,都没来得及好好品味。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跑到院外,从麦秸垛上抽了几根麦秸,用剪刀剪掉麦秸的关节,一根吸管就做成了。随后,我毫不犹豫地将吸管插进柿子里,用力吸上一口,一股甘甜瞬间弥漫了味蕾,一直甜到了胃里和心里。我吸取哥哥的教训,慢慢吮吸,慢慢品尝,汁液甘甜,柿肉糯糯,好不惬意。这种吃法,我用了好多年。

吃完软柿子,姥姥就拿一只金灿灿的脆柿子,在柿子的蒂把上系一根细线,线的另一头系在一根木棍上,做成一盏小巧别致的灯笼,让我玩耍。我挑着姥姥用柿子做成的小灯笼,在小伙伴们面前炫耀着,看到他们羡慕的眼神,心里甭提多高兴了。

小时候,物质匮乏,生活艰苦,一年能吃到的水果只有自家种的桃、杏和大枣。到了冬天,根本吃不到水果,能够解馋的只有花生和南瓜籽。柿子树更是稀少,我们村只有两棵,一棵是我同学义德家的,另一棵是我本家五叔的。所以,每次吃完柿子,我连柿核都含在嘴里,直到用舌头把柿核咂摸得光滑溜溜,没了一点柿子味,才肯吐掉。

从那以后,我对柿子格外钟情,特别爱吃,至今都难以舍弃。

每年春天,万物复苏,村里那两棵柿子树也醒了,满树碧绿,椭圆形的叶子光亮又清脆。这时,我就问母亲,姥姥啥时候给我们送柿子。母亲说:“等你五叔家的柿子熟了,你姥姥就会来的。”母亲的话,让我心里充满了期待。

五叔的家离我家直线距离不足百米,他家的柿子树就长在院子里的墙头边,站在我家门前的崖头上,能把五叔家的柿子树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每天放学回家我都看上一眼,看着它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化,就算出远门走亲戚,心里也会挂念着它。就这么一天天惦记着,也不知过了多久,柿子终于熟了,黄澄澄、红彤彤的,像一个个高高挂起的红灯笼!

这时候,姥姥就会带着漤好的柿子,迈着她那双裹脚,走上七八里山路,如期而来,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些年。

在那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岁月,柿子对我家而言,绝对是稀罕物。那时年纪小,并不知道柿子是姥姥家的主要经济来源。一年到头,人情往来、油盐酱醋等日常生活开销,多数要靠卖柿子的钱支撑。姥姥给我们的柿子,都是姥姥一家人从牙缝里节省出来的。

上了初中以后,每逢“林枫欲老柿将熟”之时,学校已然放了秋假,我便借机去姥姥家帮忙摘柿子。说是帮忙,实则是为了一饱口福。

此时,中秋已过,在秋阳的映照下,挂于枝头的柿子稍覆薄霜,由外至内,缓缓地从青涩转为红艳,从硬邦邦的青果化作一颗颗金色的宝石,于枝头上熠熠生辉。有的则在阳光的作用下,幻成了松软的红色小灯笼,令人望而生津。

姥姥遂招呼我和舅家的表弟摘柿子。我俩早就迫不及待了,“蹭蹭蹭”地爬上了树,将一串串柿子单个或连枝折断放进篮子里。姥姥则在树下,不停地叮嘱我俩小心安全。

那时,农村已推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姥姥家的日子愈发红火,再也不必依赖卖柿子维持生计了。对于树梢上难以采摘的柿子,姥姥说道:“冬天鸟儿难觅食物,常常挨饿受冻,就留在树上供它们食用吧!”

柿子摘回家后,姥姥把柿子一部分分给左邻右舍,一部分赠予亲戚,再留一部分自家享用。紧接着,姥姥开始漤柿子。她将柿子洗干净,置于一只水桶中,而后灌入开水,两天后脱涩便可食用。

姥姥把漤好的柿子递给我们。我早已等不及了,掰开软糯的柿子,香甜的汁液不停地流淌出来,含在口中,犹如一块饱含蜜汁的软糖,绵软甘甜,满口生津。姥姥坐在那里,看着我们吃得津津有味,满脸慈祥,并不时的嘱咐我们:“柿子虽好,不能多吃,不能空腹吃,不能与蟹同食,别喝生水,以免吃坏肚子。”姥姥的这些禁忌,至今未忘。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姥姥随舅舅一家进城居住,我也在外忙于工作。从此,我再也没机会去姥姥家帮忙摘柿子了。但那棵老柿子树,却永远地扎根在我的记忆深处,连同姥姥对我们的爱,成为我心中最温暖的角落。

如今,每当在街边柿子摊上看到那红彤彤的柿子,我总会买一些回家,让那熟悉的味道再次唤醒内心深处的温情。每每此时,我总会想起姥姥,想起姥姥家的柿子树,想念那段充满温情的岁月。那些与柿子相关的点点滴滴,如同岁月长河中的璀璨明珠,永远闪耀在我的心间,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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