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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艳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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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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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份念想,如一粒深埋心底的种子,在岁月的滋养中悄然生长。

初识“洞庭南路记忆”,是在一方手机屏幕里。读到曾任《汨纺报》主编的张志平老师与一众作者的文字,我仿佛一个早年间离家的孩子,于茫茫人海中,望见了娘家窗棂里透出的灯火。心里是暖的,却总隔着一层薄薄的窗纸——看得见光,却触不到温度。他们笔下的小边山纺车吟唱、锅炉房蒸腾的雾气、食堂飘出的菜香、车间里随纱锭飞旋的青春……这些我不曾亲历的片段,因“汨纺”二字,变得无比亲切。

我在汨纺医院工作的八年,像是一条安静的回廊。消毒水的气味盖过了棉纱的清香,病房的静谧隔绝了厂区的喧嚣。我的世界被白衣与病患占据,与那片更广阔、更滚烫的钢铁森林和工友生活的海洋,遗憾地擦肩而过。我成了内部的“局外人”。这份疏离,如同一道浅痕,不常触碰,却总在读到那些鲜活文字时,隐约浮现。

转机发生在一个秋日。我有幸亲眼见到了张老师。八十多岁的年纪,于他仿若轻描淡写的数字。他身板挺直,眼神清亮,言谈间思路敏捷。最打动我的,是他对晚辈自然而然的热情与爱护,如春阳化雪,瞬间消融了初识的距离。那一刻,我心里积攒已久的热望,再难抑制。我像个见到依赖的长辈的孩子,带着赤诚,拜托他替我这位“游子”,邀约那些神交已久的“娘家人”一聚。

时近中秋,细雨微蒙,愿望终得圆满。

我们相约在南湖边的“井水小厨”。去时的路上,心中怀着几分忐忑,怕自己这个“医院来的”,因缺乏共同的车间记忆而显得生分。

然而,所有的顾虑,都在踏入餐馆的那一刻消散。张老师早已笑呵呵地迎候。他如一位娴熟的指挥家,将众人一一引荐:“这位是周局长夫妇,德高望重的老领导。”“这位是刘老师,笔名‘江畔纺工’,写三班倒的月色是一绝!”“这位是李大姐,当年的‘三八红旗手’,笔下既有机油与栀子花香,也曾写过攒布票买一条红裙子的青春往事……”每一个名字,都与记忆中储存的文字对上号;每一张笑脸,都带着同一源头的温暖印记。互加微信的“嘀嘀”声此起彼伏,不似建立新联系,倒像为失散已久的情谊完成一场庄严的确认。

席间渐渐活络。刘老师抿茶望窗:“锅炉房那台老机器,隔着一里地都听得见响。下了班,耳朵清净了,反而睡不着。那轰鸣,是钻进骨头里了。”李大姐声线柔和却有力,说起纺纱车间夏日如蒸笼,姑娘们汗流浃背,纱锭飞转,断线即接。“休息时,大家聚在窗边,闻那几棵老栀子树的香气,那是苦中的一点甜。”她笑着说,仿佛那香气与记忆中的红裙,从未褪色。陈工则严谨回忆技术攻关的日夜……那些于我陌生的场景,在他们的描述中生动如画。我静静聆听,偶尔插问,仿佛不是在弥补遗憾,而是在拼接一幅迟到的、“娘家”的记忆版图。

张老师是这场相聚的灵魂。他妙语连珠,时而引出趣事,引得满堂欢笑;时而精准提及某位老师的佳作,引发深入共鸣。他特意说道:“咱们汨纺,不仅出产品,更出人才、出文化。医院也是重要一部分,保障了几千职工家属的健康平安!”这句话,像一只温暖的手,彻底将我拉入这个“家”的圆心。这份情谊,远比饭菜更觉熨帖,恰是“润物细无声”般地暖入心底。

窗外,秋雨淅沥,湖面漾起朦胧流光。寻常饭菜,因了这份团聚的温情而格外香甜。临近中秋,虽无明月可赏,但望着桌前一张张亲切笑脸,我忽觉此心安处,月自常圆。那八年物理上的错过,今日在这杯盏交错间,以一种更醇厚的精神方式得以回归。

走在归途,细雨拂面,带着湖水微润的气息。心中满是柔软的充实。这场由张老师亲手“熨烫”的相聚,连同中秋前的细雨微澜,抚平了所有关于“遗憾”的褶皱。

此心安处是吾乡。我知道,在我的精神家园里,永远有一盏灯,为汨纺而亮,为这些可爱的“家人”而亮。纵然窗外无月,心中的团圆,已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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