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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祥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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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童文学
2025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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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邮递员走上会唱歌的第一条路

在遥远的青瓦镇,住着一个八岁的小男孩,名字叫阿跳。他的梦想是当一名真正的邮递员,可镇上的邮局早就关门了。每天傍晚,阿跳会搬出小木凳,坐在河边,把折好的纸船当作信件,写上“给远方”,然后放进水里,看它们漂向夕阳有天夜里,月亮像刚洗过的玉盘,阿跳听见窗台“嗒”地一声响。他推开窗,发现一封会发光的信封。信封上用银色的墨水写着:“收件人:阿跳寄件人:月光邮局请在满月的午夜前送达。”信封背面还有一行小字:“如果失败,月亮将永远失去圆缺。”阿跳的心怦怦直跳,他打开抽屉,取出爸爸留下的旧邮差帽——帽檐上有一枚小小的铜鹰。他把信封小心地放进贴身口袋,踮着脚出了家门,来到了镇外的三岔路口。

镇外的三岔路口竖着一块长满青苔的路牌,上面却只写着:

“第一条路——会唱歌:第二条路——会迷路:第三条路——会忘记。”阿跳攥紧信封,月光像一条银色的绳子牵引着他。他想起老师说过,如果选择困难,就听心跳。于是他闭上眼,听见心跳像小鼓咚咚,阿跳把脚尖点在“会唱歌”的路牌前,那木牌竟轻轻哼起一段摇篮曲。月光像被揉碎的银箔,落在地上叮当作响。铜鹰在帽檐上抖了抖翅膀,仿佛催促。阿跳深吸一口气,像跳进一条柔软的歌词里—刚走三步,脚下的泥土突然发出“咚——咚——”的低音鼓点。泥土缝里钻出一排排蘑菇,伞盖闪着节拍的红光。“踩我们吧,踩我们吧!”蘑菇们齐声唱。

阿跳踩上一朵,“咚!”蘑菇喷出一粒音符,在半空扭成一只小蝌蚪,钻进了信封的封口。信封变得更亮,像得了伴奏。

路的前方出现一条五线谱铺成的斑马线,黑白的键在脚下延伸。阿跳踩到“fa”,空中便落下一只小提琴;踩到“la”,柳枝自动拧成长笛。整个夜晚变成了一支巨大的交响乐队,而他是唯一知道下一个节拍的指挥。

再走不远,雨突然倒着从地面升上天空,雨滴是半透明的唱片,每一张都刻着一句遗忘了的歌词。雨点打在阿跳帽檐上,“滋啦”一声,放出沙沙的童声合唱:

“我们在找自己的旋律,请帮我们回家。”

阿跳伸手接住一张唱片,上面刻着“——的星光”,缺了主语。他用指甲在雨里刻下“阿跳”二字,唱片立刻变得完整,飞回天空,拼成一颗崭新的星。

留声机状的云团飘过来,喇叭口朝下,开始播放那颗星的歌声。歌声所落之处,生出一片银色的蒲公英,蒲公英的种子是微型音符,钻进阿跳的口袋,把布料撑得鼓鼓囊囊,像揣着一场小型演唱会。

路的右侧出现一棵巨树,树干上长满节拍器,每颗都在不同速度上摆动。树梢结出会发光的果实,“咚——咚——哒!”阿跳摘下一颗,果实裂开,蹦出一头小兽。它通体由回声织成,轮廓像雾,眼睛是两颗休止符。“我叫‘回声’,”小兽说,“节拍树把我送给你当向导,但你要先教我唱一支完整的歌。”

阿跳想起妈妈哄他入睡的《桂花调》,便轻轻哼起来。回声兽张开嘴,把他每一句都吞进去,再吐出来时,歌声已变成一条铺在地上的绸缎,闪着淡金色的光。“跟着歌声走,就不会迷路。”回声兽跳上他的肩头,身体随着阿跳的心跳一张一合,像一台会呼吸的随身听。

阿跳脚下的路突然拐进一团乳白色的雾,雾里所有声音都被拉成长长的混响。阿跳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被复制成好多份,前后左右都是“踏、踏、踏”。

雾里隐约有孩子在哭。阿跳循声拨开雾帘,看见一座废弃的旋转木马,木马背上坐着七八个半透明的小幽灵,每人手里拿着空乐谱。“我们忘了怎么唱卡农,”小幽灵们说,“只要第一段,我们就能循环活下去。”

阿跳想起音乐课老师教的D大调卡农,便用小手在空中划出旋律线。幽灵们抄写下音符,身体逐渐有了颜色,木马开始旋转,发出久违的八音盒声响。

作为感谢,幽灵们把木马中心轴的水晶柱拆下,递给阿跳——那是一根可以留住任何旋律的“留音水晶”。水晶一触到信封,信封便自己展开,把卡农的第一句印在了背面的空白处。

雾散去,一条大河横在面前,河面没有水,只有一条流动的旋律线,像会发光的五线谱。河对岸站着一位白胡子船夫,船桨是两把大提琴的弓。“想过河,得用赋格对唱。”船夫说,“我唱主题,你唱答题,错一拍,船就退一格。”

船夫拉出一个低沉的主题:“mi——re——do——la——”阿跳吸了口气,回声兽在他耳边悄悄提醒节奏。他准确地唱出答题,船便前进一步。

主题与答题你追我赶,像在河面上搭起一座声音的桥。唱到第三段时,阿跳故意把最后一个音升高半度,桥“咔嚓”一声,多出一截通往天空的阶梯。

船夫哈哈大笑:“调皮鬼,送你一条弯路!”于是船没有驶向对岸,而是顺着阶梯升上夜空,驶入一条银色的天河。

天河里漂着无数巨大的水母,水母伞盖是乐谱,触手是琴弦。它们成群游动,发出极轻的哼鸣,像宇宙的背景音乐。回声兽忽然竖起耳朵:“听见了吗?它们在唱你爸爸的歌。”

阿跳屏息,果然在最低音处听见熟悉的《桂花调》——那是爸爸在远方邮局值夜班时,常对着麦克风轻轻哼的版本。水母们聚拢来,把阿跳连人带信封托在伞盖中央。它们用触手轻弹,竟把爸爸的旋律编成宏大的合唱。

合唱结束时,水母首领送给阿跳一滴“星辉树脂”。树脂里封存着一小段声波,像琥珀里的远古昆虫。“把树脂贴在信封上,收信人就能听见此刻的合唱。”首领说。树脂一碰信封,立刻长出一对光翼,信封在阿跳怀里轻轻扑打,像急着起飞的雏鸟。

天河尽头是一个巨大的陨石坑,坑壁布满一圈圈螺旋纹路,像老式唱片的沟槽。坑中央立着一台纯白色的留声机,唱针却缺失。

回声兽跳上唱盘,身体自动变成一根透明的唱针。阿跳把信封放在唱盘上,星辉树脂作为动力,唱盘开始旋转。

螺旋纹路亮起,整个月亮变成一张唱片,播放出阿跳出生那夜的全部声音:产房里护士的惊呼、妈妈的第一声哭、爸爸在走廊里跑丢的一只鞋、窗外桂花落地的轻响……阿跳听得眼眶发热,信封却在此时挣脱他的怀抱,飞向空中,在声波里越变越大,最后化作一扇发亮的门。

门后传来爸爸的声音,像从很远又很近的地方传来:“阿跳,邮递员从不只送信,也送自己。”阿跳推门而入,发现自己回到青瓦镇的老邮局——但一切都镀上了音乐的滤镜:地板是鼓面,墙壁是竖琴,吊灯由音符串成。

长长的队伍排到门外,全是小时候弄丢过的玩具:缺胳膊的锡兵、掉了耳朵的毛绒兔、只剩下一根弦的小吉他……

排在第一的竟然是阿跳三岁时弄丢的拨浪鼓。它蹦跳着说:“我们被歌声召回,这封信的收信人就是我们全部。”

阿跳把信封高举,信封的光翼化作无数细小的谱号,钻进每件玩具的心口。玩具们发出各自最初的声音:鼓声、铃声、嘎吱声……声音汇成一支宏大的童年

终曲结束,玩具们排成队,沿着歌声铺成的路,回到阿跳的记忆抽屉。邮局中央的留声机里,升起一张新的唱片,封面写着:《阿跳的童年组曲》作曲:爸爸。演奏:第一条路。收录:所有被找回的声音。

邮局墙壁忽然融化,重新变回夜晚的原野。回声兽完成使命,身体逐渐透明,只剩下一颗跳动的小音符。

“我要回到节拍树,等你下一次迷路。”它轻轻蹭了蹭阿跳的耳垂,化作一阵风。阿跳摸摸口袋,那些蒲公英种子已变成一枚枚小小的邮票,图案都是会唱歌的路:蘑菇鼓、雨唱片、水母合唱队……路的尽头,月光像一条安静的尾声,把阿跳轻轻推回三岔路口。

路牌上的“会唱歌”三个字,此刻正慢慢隐去,只留下最后一句歌词在空气里回荡:“把歌送回家的人,自己也被唱成了歌。”

第二天清晨,青瓦镇的人都说,他们在梦里听见一条会唱歌的路从镇口经过,带走了所有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晚安”。阿跳醒来时,枕边多了一张真正的邮票,图案是他骑在纸鹤上指挥星河合唱。他把邮票贴在日记本最后一页,下面写下一行字:“第一条路教会我:世界上最近的邮路,是用声音把想念连在一起。”

窗外,桂花正落,像一串串金色的八分音符,叮叮当当,唱着小邮递员的新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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