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胡同

你们逛过北京胡同吗？不是那种满街商铺的商业街，而是那种弯弯曲曲，忽宽忽窄，像乡村小镇街道的胡同。我之前就没逛过，但非常好奇。我之所以好奇，是因为这些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杂乱的胡同，却与国家的权力中心只隔着一条街。我想看看胡同里到底住着什么样的人？又构成了什么样的社区？有着怎样的风景？

我先简单介绍一下路线，第一次逛时是骑共享单车，从西二环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这里出发，一直往东走，直到德胜门庆王府这边。这中间穿插着多个胡同块，如同迷宫一般。你要是用地图看，这片胡同区可真不小。虽然上周逛还算仔细，但回到家中却不知如何去写。这周六，便又在去了一次。这次不再骑自行车，改为步行，试图用更慢的交通方式来获得更细致的观察。依旧是老路，但这次更加散漫随性一些，甚至不用担心挡住道路，也敢走走那些仅一人多宽的小路。如果真堵住了，我侧身就是了。

综合这两次游逛，也算是收集了一些我以前没看到的东西，或者想象不到的景色。比如，里头有外面看不到的小卖铺，东西堆得满满的，像是集市一样。比如，有一对姐弟在胡同的空地上，晒着太阳，趴在折叠桌子上写作业。还比如，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街口等他另个胡同的同学。还有能看到奶奶骑着自行车，她的上小学的孙女倒坐在后座上，爷孙俩穿过一个又一个窄胡同，到学校的，等等。

整体的氛围与外面的熙熙攘攘的大街相比更加宁静，也更加接地气。胡同不宽，却有一些郁郁葱葱的大树，根把地面顶起来了，也没有砍掉，树冠半掩着胡同，形成一条幽静深邃的密廊。不过，即使走完这一趟，我也很难写些内容出来，反而心中有些浅浅的惆怅。

这份惆怅是在我走的脚累了，酸了，走到胡同尽头，在意识到自己始终只是个匆匆的过客时产生的。我一闪而过，就算是慢慢走，也不过在那片胡同中待了一下午而已。而他们的社区，不知已经存在了多少年？他们的生活远比我想象的丰富多彩，他们所组成的自治社区系统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只是一个小门，你往里面望去，它延伸出几个分支，又引出几户人家？更何况，这片胡同有成百上千个这种小门。他们的小孩究竟怎么长大，他们的发小是怎么玩耍的？家里住着几口人？做什么工作？我是一概不知的。这种不了解，不清楚，难说用多少次拜访，就能化解。即使住在这里，若不主动参与进来，也不能感受这里的生活方式。

我走过胡同，看得见，摸得着的是那份独特的社区氛围。看不见，摸不到的，是那氛围背后的人间烟火。只能带走一丝惆怅，无法真正理解，没法真正融入的惆怅。走过胡同，便真就只是走过，没等回味，便已走过——只是一个局外人。

这种局外人的感觉，我可太熟悉了。在陌生城市里漂着时，我们又何尝不是局外人？除了公司就是卧室。哪怕是小区内热心肠的叔叔过来攀话，邀请一起打乒乓球，也只会草草答应以后会来。但实际上依旧像是个独行侠，邻居只会在早晨八点40分准时看到你推着自行车走出地库，然后又在晚上6点半看到你骑着自行车回来，没有任何额外的接触。不过，这次走过胡同，也让这种惆怅化为一种动力。也算是告诫我，多出去走走，而且不只是走走，也要多主动和社区的陌生人交流。我想起，天气还不算冷的时候，有两个奶奶早晨会坐在小区楼下晒太阳。开始时奶奶主动问我，后来我也主动向两位奶奶问好。直到国庆，天气冷了，再没在早晨见到她们。从一开始的不好意思，到后面有些期待，然后又消失不见。你说，这算不算也是一种惆怅？

人生如逆旅，惆怅且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