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缱绻的春风撩拨着细如发丝的柳条,打着卷儿的柳叶伸展着窈窕的肢腰从春风中汲取着清脆嫩绿。微风和煦裹挟着缕缕沁人心脾的桃花香气跌跌撞撞地与路人擦肩而过,仿佛有风姿绰约的婀娜桃妖打翻了胭脂盒子,每个人的脸上都粘上了粉色的喜悦。
和月身穿一身白色香云纱梨花暗纹百褶裙走在路上,脚下的一双粉色京绣并蒂莲花鞋若隐若现。今天这天气说来也古怪,本来是明媚娇阳春光无限,突然来了一朵乌云淅淅沥沥的小雨就不由分说地落了下来,众人忙不迭躲躲雨,这甚是顽劣的春阳却扯开了云朵洒下斑斑驳驳的温暖来了。
今天也是丞相府二公子与将军独女的大喜之日,红绫红罗红绸红缎铺满了大街小巷,这十里红妆足足艳压所有春季里的群花。先是一阵雨后清新怡人的万物复苏的味道在耳边窃窃私语,而后震耳欲聋的丝竹管弦之声就倾盆而下浇了所有人个措手不及。
和月站在人群里也不得不驻足观看,只见浩浩荡荡的一片大红色浪潮甩开了膀子涌了过来,在这一片浩瀚喧扰的汪洋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他。
丞相府二公子云陶然坐在红鬃烈马上,一席红衣趁得他面容更加姣好,仿佛月光洒在桃花瓣上,也不知是路途颠簸有些汗意,还是刚才的小雨也醉心于他举世无双的英俊倜傥,他的一缕头发贴在耳边在风中荡着他的脖子,也许是痒,他抬手将它抚到后面,嘴角溢出一滴甜蜜的微笑,眼里的柔情似水全把这料峭春寒融化了。
陶然轻盈地翻身下马,拿弓箭射了后面花轿的门框,一阵欢呼雀跃声之后却不见新娘出来。这时两个容貌出众打扮非凡的丫鬟走上前来,从轿内抬出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满身的珠光能盖过月光,宝气能逼退凉风……接着又放到有八名丫鬟抬着的红檀木椅,喜娘把红绸塞到新郎新娘手中,众人便簇拥着他二人进到相府里去了。
喜乐声缓步走入了似海侯门中,路人的纷纷议论却渐渐高了起来。无非是搬弄这位瘫痪的将军独女朱慕言,她虽是正房所生,生母却在生养之后不久便撒手人寰,虽有几房姬妾却没有养大的孩子,将军已年过半百,只得宠地慕言比掌上明珠更要明珠百倍。只可惜这位小姐幼时生过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从此只能坐卧却不能站立行走……
虽是如此,将军并未降低择婿标准,其中一条娶慕言者此生绝不纳妾就吓退了许多人,老丞相云苍南带着陶然也是求娶多次,将军才终于答应将独女嫁与他。众人都说,这朱慕言怕是不能生养,但是用这子孙后代去换将军手里的兵符倒也不是什么亏本买卖。和月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回到锁清秋去了……
2
一日,和月如往常一般走在路上,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她:“姑娘的帕子掉了!”和月从袖中取出帕子,转身笑道:“并不是我的帕子掉了……”说话间那人已来到身旁,和月吃了一惊,此人并不是旁人,正是前几天刚刚大婚的丞相府二公子云陶然。他轻快地接过和月手中的帕子笑道:“这下可真是掉了!”和月低身行礼:“云公子……”陶然笑道:“你认得我啊?”和月说:“京城里谁不认得丞相二公子啊?还请公子请还我帕子……”陶然却说:“我看你好生眼熟,敢问姑娘芳名?”和月笑道:“公子既不知道我的名字,如何说我眼熟呢?还是莫要取笑,还我帕子吧……”陶然把帕子揣在怀中:“你与我来……”
陶然一边走一边说:“十年前我住在滁州,隔壁是一家药铺,掌柜的有一个小女儿,七八岁的样子,我每每读书疲倦,就踩着竹凳趴在墙头看她整理药物,一件件一桩桩很是认真仔细。后来有反贼为抢夺兵符发生了战乱,我与她便分别开来,从此杳无音信十年……你的眉眼与她有几分相似,你,莫不就是知卿?”
和月仔细听他说着,生怕漏下一个字,一个音。此时他话音已落,扭头温情地看着自己,他身后是一条潺潺小河,河水流过鹅卵石发出悦耳的叮咚声,河对岸是一大片茂密的桃林,万千桃花仙子提着裙角在春风中舞动,而他,好像是嵌在这幅画中的翩翩公子……和月多想说自己就是他苦苦找寻十年的知卿,然而她低下头苦笑道:“我是京城人,幼时家中贫困便把我卖到妓院,妈妈可怜我年幼无知,一直吩咐我些轻快的杂活,姐姐们也对我照顾有加,经常教我些丝竹管弦……而今我也到了及笄之年,怕是……所以我怎么敢和公子的青梅竹马相提并论呢?”
陶然见她低头似有泪珠落下,阳光在她长长的睫毛上洒了一层金粉,颤颤巍巍的,实在惹人怜爱,于是他踢了一块石头到河中,咕咚一声,和月抬头看他,眼泪又流了回去。他说:“她并不是我的青梅竹马。”和月的酸意略有缓解,但还是一脸羡慕地说:“十年依旧念念不忘,公子很是喜欢她呢!”她水汪汪的眸子里清洗地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陶然微微俯身,说:“我很是喜欢你呢!”说完便笑着大步走开,和月望着他的背影,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去……
自从和月开脸以来,每夜必有一两银子和一张字条送来,妈妈只管收钱也不理会其他,接连几日并不见送钱人的身影,和月只得和妈妈说:“妈妈,烦请转告他,若是今晚还不肯现身,我就不肯再收他的钱了……”妈妈笑道:“那你是要收旁人的钱了?”和月努嘴道:“妈妈只管转告,不要猜测我的心思!”
是夜,和月坐在桌旁,月光透过纱窗顺着她的头发流到地上,仿佛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霭,忽然门被打开了,果然是陶然,他笑道:“你看到我怎么一点也不惊讶?”和月起身,伸出几张字条:“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我再也想不出旁人来了……”陶然惊讶道:“你竟识得字!”和月说:“姐姐们教了我一些,识得不多,写得就更不好了……”陶然笑道:“你若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又是接连几日,他天天来教她写字,不过从不多留,待半个时辰便走。
这天陶然进屋,解下斗笠和厚厚的斗篷,说道:“今日外面雨下的大,想不到春天也有这样冷的天气。”和月说:“既是雨大,公子就不要过来了。”陶然笑道:“我若不来,又怕你等。今日必得有酒了,不然手冷写不了字。”和月忙说:“有去年我酿的桃花酒,立刻就拿予公子尝尝。”陶然坐在桌边一边饮酒一边写王羲之的《兰亭序》,和月坐在他身旁一边替他倒酒一边研磨,陶然不知不觉已将半坛酒下肚,待伸手要酒时,和月说:“时候不早了,公子是不是要回府了?”陶然一愣,竟过去半时辰了吗?于是说:“这酒真是好酒,等今年多酿几坛送我吧!”和月起身便要送客:“酒有许多,公子带上回去吧!”
陶然也站起身,不料醉意朦胧了双眼,踉跄了一下,和月忙扶了他一把,陶然顺势靠在她肩上,一股香气铺面而来,陶然感觉更醉了……他缓缓起身,和月的耳坠子勾住了他的一丝头发,他又俯身去解:“真是人不留人酒留人啊……”他温热的鼻息扫在和月耳后,和月红着脸心想,就是今天了……不料陶然却说:“我若是宿在外面,将军小姐会起疑心的……”和月忙说:“我不是……”陶然的食指点在她唇上:“和月,你当我是主呢,还是客?”和月不知他为何如此问,便说:“公子夜夜来,自然是和月的客人。若是想赎我出去,妈妈说得要一千两银子呢!听闻现在相府是少夫人管账,想必不能轻易拿到……若是公子不要每夜都来,还能攒下一些……”
陶然见她如此认真,便也正色说:“和月,你愿意等我吗?我怕你等却盼你等,也许三年,也许五年,你能等我吗?”和月点点头:“能。我也攒些钱,这样兴许还能早些出去……”陶然顿觉她万分可爱:“你这样盼着出去啊!不如明天上午一同去逛庙会啊!你在相府后门等我,我给父亲请了安就出来。”和月递给他斗篷:“我知道了,那你早些回去吧……”陶然穿戴整齐,命小厮搬了几坛桃花酒,就回府去了。
3
和月站在相府后门,相府从正门看高大威武,从后门看却阴森恐怖,厚厚的青苔堆积在永不见天日的墙脚,底下埋了多少见不得人的秘密,青霉扭曲着丑恶的身躯爬上雪白的墙,有的聚在一起,有的对立开来,形成一幅布满诡异魑魅魍魉的图画……高墙头上伸出几枝桃花艳李花浓杏花茂盛,白粉相间,倒让人相信这深深府邸之内也有春天踏足。
突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出来的却是一个衣着不凡的丫鬟,她说:“你是和月?”和月点点头,她又说:“随我来。”和月想问她到哪里去,她却用一双带了尖钩的眼牢牢钉住她,恶狠狠地拖了进去。
走过后院就来到一处院落,那丫鬟引她进入一间房子,房间内的布置极尽奢华,空气中弥漫着价值不菲的香料的味道,东边屋子有珠帘垂下,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一个人歪歪地躺在床上。接着声音也从那间屋内掷来:“坐吧……”和月猜,这应该就是将军小姐朱慕言了……
这时门外人影闪过,和月往外看了看,并没有看见旁人,一个送茶水的小丫鬟走了进来,说:“夫人吩咐的茶水……”
“你就是和月啊?”她冷不丁地幽幽地问道。
那丫鬟回头向屋内看了一眼,放下茶水对和月微微一笑,和月微笑着接过,发觉这丫鬟与自己眉眼间竟有些相似,她点了一下头,退了出去。
慕言问:“你可怜我吗?”
和月连连摇头:“我怎么敢……”
她又说道:“我打听过了,你们妓院赎身要一千两银子,我给你两千两,也足以保证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和月说:“我怎么敢收夫人的钱……”
她冷笑一声:“陶然每天从账上支一两银子,怕是也花在你身上了吧?他的钱,自然也是我的钱,敢与不敢,你不也花了吗!人人都说,只要拿住了钱权不怕勒不住夫君,可是他的心似乎很难管制啊!你以为只有你们之间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啊?我豆蔻之年初见他便对他一见钟情发誓此生非他不嫁,若不是父亲横加阻拦,也许我们成亲还不要拖到这个时候……我自幼腿脚不便,哪里能奢求他对我青眼有加?他喜欢我时,我喜欢他;他不喜欢我时,我还是喜欢他啊……所以我问你,你可怜我吗?”
和月忙说:“夫人误会了,公子只是可怜我身世才接济我的,我怎么敢和夫人一样用喜欢二字啊?我自知轻贱,不该来相府自讨苦吃,这就回去再也不见公子……”
慕言往前探了探身子:“若是你还留在京城,总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如拿上钱,走得越远越好……你要知道,陶然早晚是要走仕途的,这样牵挂你怕是难以静心读书啊!”
和月说:“是,我定走得远远的,不与任何人知晓……银子就不要了,怎么敢让夫人破费?”
慕言嗤之以鼻:“你拿上银子走我还安心,不然万一路上没有盘缠了,还得找你的老主顾讨要。”
和月磕头谢过,慕言说:“素心,还是你送她出去。”
和月前脚刚走,慕言便吩咐另一个丫鬟:“素锦,把那轻贱骨头刚刚用过的茶碗拿出去摔碎了……”
素锦说:“小姐既如此厌烦她,何必施舍银子予她,奴婢找条绳子将她勒死随便扔在哪里就是了……”
慕言哼了一声:“我看她倒还本分,银子不打紧,哪里要我们脏了手?万一官府追查起来还要父亲出面,得不偿失……刚才那送茶水的丫鬟倒勤快,眉眼还与那轻贱骨头有些相似,着实讨厌!将她拉到后院狠狠打五十大板!”素锦说:“立刻就去……”
忽然慕言眉头一皱,看见自己鞋底沾了一抹粉色,于是说:“后院桃花开得正浓吧?我素来不喜欢桃花,吩咐人全部砍掉。”素锦答应着出去了。
慕言坐起身,一把捏住粘在鞋底的桃花瓣,用力搓成一个小球,狠狠地掷在地上……
书房里陶然踱着步子焦急地等待着,这时一个小厮冲进来回话:“公子,没有赶上,还是走了……”陶然心急如焚:“可打听到去哪儿了?”小厮说:“没有……”陶然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暗暗下定了决心……从此陶然常常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像安心读书要考取功名。
转眼之间一年过去了,陶然听着外面燕语呢喃便知道春天又来了,可是府中还是清清冷冷,一年四季都是冬天沉闷腐烂的味道……淡淡的黄昏惨惨地笼罩着大地,地上黄绿相间的草丛的影子窸窸窣窣爬动着身子。忽然他看见赵姨娘生的妹妹静姝在窗口探头探脑,于是说:“静姝,你鬼鬼祟祟在那里干什么?”静姝趴在窗台上:“哥哥……”陶然说:“进来说话。你在这里做什么?”静姝蹦蹦跳跳地进来:“嫂嫂又叫我娘和周姨娘过来训话了……说是账上有什么问题。”陶然冷笑道:“如今连姨娘都归她管了吗?”
他看见静姝把手背在后面:“手里拿着什么好东西?给我看看……”静姝不好意思地说:“就是从你桌子上偷的,哈哈哈,我看这块帕子好精致,上面还写着字呢!有个姐姐一放在桌子上我就拿来玩了……”说着递还与陶然,陶然展开帕子一看,与自己怀中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整整齐齐地写了一篇《醉翁亭记》,他倒吸一口冷气,猛然向后退了一步,一不小心碰倒了架子上的桃花酒,“啪”得一声,坛子掉在地上碎了,酒汩汩地流了出来……“是哪个姐姐?什么时候走的?”静姝指着门外:“往外走的啊……”陶然攥着帕子追了出去……静姝也若有其事地跟了出去。
门外街上空无一人,陶然懊恼地低头转身,静姝问:“怎么了哥哥?”陶然说:“那个姐姐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静姝说:“腿是瘸的,就穿着咱们家奴婢穿的衣服啊!”陶然恍然大悟:“帕子你给旁人看过吗?”静姝摇摇头。陶然又说:“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忽然他远远地看见有人从卧房进了自己书房,又快步走回卧房:“静姝,你看见了吗?我的书房,是素心还是素锦?”静姝摇摇头:“她们都穿一样的衣服,我哪里分得清素心素锦啊!”陶然又叮嘱她一番:“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帕子的事啊!”
陶然走到卧房敲了敲窗子:“给我从账上支一百两银子,我有急用。”慕言隔着窗子说:“已经睡下了,明天再说吧!”陶然说:“快些穿起来,我要出趟远门!”慕言没好气地说:“不给!这才好了一年,谁知道你把银子给哪个和云和风和雨啊!”陶然顿时怒火中烧,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屋内灯光昏暗,并不见慕言的贴身丫鬟,看来她是真的睡下了,他站在帘外:“快点支给我,不然我就去借了!”慕言坐起身,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纱衣,屋里暖烘烘的,她的脸上泛着红晕:“你进来!”
陶然走进去,忽然一股清冽甘甜的熟悉味道缠在鼻尖,他错愕道:“你也会酿桃花酒吗?”慕言一头雾水,怒道:“什么桃花杏花!你那是什么眼神?”陶然微笑道:“你很好……不必给我银子了,我自有办法!”说着也不打帘子,径直走出去了。外面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慕言打了一个冷颤,她尖声叫道:“素心素锦!快给我盯住他!”素心素锦连忙从厢房跑进来,慕言气得要起身追陶然,不料一阵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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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春来到,相府已是第三次挂起白灯笼……第一次是十二年前丞相长子死于战乱,第二次是丞相夫人因思念长子悲伤过度追随逝去,第三次竟是两年前嫁进相府的将军小姐因得了什么奇怪病症不治身亡……
白布白幡将整个相府裹成冬日模样,哀乐声、和尚诵经声此起彼伏,陶然对着老将军头已磕破,鲜血直流,老丞相并两个姨娘怎么拦也拦不住,将军也是老泪纵横:“贤婿,为了慕言的病你们已经尽力了……是老夫没有积得阴鸷,这才殒了女儿性命……”陶然哭道:“我与慕言夫妻情深,我此生发誓不再另娶妻填房,她就是我云陶然此生唯一的妻子。可是岳父,有件事虽不当讲,但是还请岳父谅解。我长兄早逝,底下的庶弟又体弱多病弱不禁风……慕言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你将军府和我丞相府不能就这样绝后啊……小婿斗胆恳请岳父容许我纳和月、云卿两个小妾,所生长子长女定过继给朱府日后为您尽孝……”
将军拍拍陶然的肩膀:“好孩子,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我从前不许你纳妾,是为了你单单对慕言一个人好,如今她都去了,还有什么允与不允?”说着搀起陶然,声音颤抖:“时辰到了,该发丧了……”
今日本是春光明媚,谁料发丧时下起了蒙蒙细雨,老话说,新雨淋新坟,一片感情存,将军看着慕言之死惹得上天垂怜,心中也宽慰几分,他从怀中取出兵符,交到陶然手上:“老夫年事已高,也该卸甲归田了,以后的路,还是由年轻人来走吧!”陶然虔诚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
他一席丧服,头上扎了白布,刚才磕头流出的鲜血微微印染了出来,虽然面色苍白如纸,依然难掩英俊倜傥之气。他大步走出府门,浩浩荡荡的奔丧队伍已经前进,他看着慕言的灵柩渐行渐远,眼神里多了一丝坚定凌厉。他翻身上了白马,丝丝细雨摩挲着他的脸颊,娇羞地浸到他的衣服里去了……
他本来要驾马离去,忽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推着他猛然转身,他看见人群中一抹亮丽的嫣红长裙,一如初见,甜甜地对着他微笑……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