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欢舞

黑夜，黑夜……没有尽头的黑夜，我仿徨着，迷茫着，披着月牙的微光，游荡在田野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一只飞鸟，从头顶凌月掠过，一阵寒风，从麦穗中席卷而来，一声来自那遥远的村庄里的犬吠声，夹杂着耳边落叶的呢喃声，在我耳边低语。

它问我：“要去何方？”

我抬起疲倦的头颅，用软弱的双手，握拳敲打着自己的脑壳，企图打破头骨，让往日至今那混沌的思绪得到解脱，然而只有寒风依旧萧瑟。一颗星星，闪烁着微弱的蓝光，镌刻在漆黑的天幕之上，凝视着此刻默然沉睡的大地。些许风吹草动，些许落叶犬吠，那是大地的呓语。

它依旧问我：“要去何方?”

我的双腿不知疲倦地奔走，跨越白昼，度过黑夜，我的双眸不断的弥望，向远方，向此方……要去何方?我问我自己，“要去何方?”路边的车前草在我脚踝边窃窃私语，它告诉我：“你已徘徊很久，从炙热的白昼到冰冷的默夜。”

“我已徘徊很久。”

在我尚未察觉的往昔，我已经在这片田野间奔走百遍，一颗野草的躁动，牵动着我掩埋的往事，我不敢翻阅记忆里的碎片，就像黑夜不敢凝视湖面那样，恐惧着深渊。我身边此刻一一条静静的河流，它躺在大地的怀抱里，安静的出奇，像是已经死去了那样，没有了潺潺的呼吸声，但它依旧在流淌着，从白天，到黑夜，流淌着一模一样的水，没有了沸腾的喧嚣声，只剩下无边的沉默。

“你也徘徊了很久。”

我第一次，短暂的停下了脚步，我听见有人在呼唤，回头望去，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奔跑，肆意的奔跑，舞动着的麦穗声萦绕在耳畔，一个漆黑的鬼魂来到了我的面前，我为此，有史以来，第一次短暂地停顿了下来。

“你停下了脚步。”

一阵稀碎的躁动声从田野里传来，那是我不曾听过的声音，一只瘸腿的白鸟，从麦地里穿出，跳到了我的身边。大地依旧在沉睡着，树木依旧犹如鬼影，月牙又被云海遮蔽。

流水依旧……

我的耳边，响起了流水声，还有那只白鸟悠扬的啼叫声。一切如往昔一样，但又略陌生，那陈旧的记忆，早已化为碎片，变得模糊起来。一只幽灵，跟我长的一模一样的幽灵，从我身体穿过，没有一丝声响。

那是我往日的身影，没日没夜的奔走，他穿过我，第一次，我看见了过去的我，像一个幽灵，在这片没有尽头的路上奔走，双腿不知疲倦的奔走。河流醒来了，星子跌落了进去，波光粼粼。

它问我：“为什么停下脚步?”

我依靠在树干边，用着手，抵在下巴上，思索着。“我停下了脚步，从往日的牢笼里走了出来。”粗糙的树皮硌着我的胳膊，直到我感受到了疼痛，直到我感受到了双手的疲倦，那棵粗壮的树，在风中摇晃着。

它问我：“什么是疼痛?”

我四处张望，直到耳边响起那句话：“要去何方?”

要去何方……我看着那遥远的荒芜人烟的土地，又看着我脚下柔然的泥土，用双手敲打着昏涨的脑壳，向前走了几步。“要去何方?”

第二次，停了下来，我转了身向后看去，看向那片荒芜的土地。

“我该怎么走去?”

白鸟对我说道：“甩下你破烂的羽翼，随我一起，欢舞，前去。”

破烂的心啊，把那尘埃腾空出吧，唱吧，跳吧，走向荒芜，告别故土吧。

“我该向这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