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的起点往往隐藏于最平凡的日常。狭弄的经验主义一经开口便已奠定了悲剧的诞生。我们每个人或许都曾钟情如此狭弄投机于事——那些被世俗成见和狭隘观念所限的路径。甚至在窄巷里高声吆喝,将所谓无知之知公之于众,或蓄意拟制成商品沿街贩卖,却偏偏有人趋之若鹜。
我也曾是这鹜中一员,久目初春的细雨对斑驳的墙壁倾泻弥补之爱,却未能料想到它竟在如此无力的绵绵之下败倒。这位不速之客沿窗棂的轨迹明目张胆地越过我的窗台,流向早已被荒芜霸占的巨型花盆。若将这一切视作偶然之神的精巧设计,而忽视我自身的慵懒和精神上不着边际。完全是赤身裸体在荒原上放牧自己。但未免也可以称赞为坦诚。我为那短暂的欢愉而报之以赤裸的坦诚,狭隘在光天化日之下一览无余。似乎背叛在某个时刻并非贬义。面对死亡审判的苏格拉底自认:“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一无所知。”人妄想于尺寸之处金刀打马,却何曾回顾自己流放过的草原?哪怕只有一次,或许就能因巧合撞见那个赤裸奔跑的少年,正插着腰宣告自己已不在年轻。
年岁的增长并非一定催熟心性,但一定能使得个性的围城愈加坚固,而系统的稳定需要的是参与者心照不宣的合谋。社交美学意义上的朦胧,透视着人们需要模糊的界限,就如同生存需要空气。不需要手持剖刀的旁观者贡献你的先知,更不需要炫耀你的慧眼当场指认皇帝其实是个没穿衣服的孩子。真正的危险正来源于如此狭隘的清醒。它诱导另一种个性走进围城,打破维系稳定所需的集体制造的共识的朦胧,这是对共性最卑劣的手段。正如那春雨完成身份的进化登堂入室之时,我那满地的朦胧般的羞怯如一桩陈年冤案昭然若揭。
小聪明是永远长不大的,且误以为自己就是全部,自视清高与世界分庭抗礼。这是自知的豪迈也是自毁的开端。贾诩、荀彧在立储问题上沉默,恍似不知,其实是更高层次的知,而杨修偏偏沉浸于智力快感,假借精准的洞察力透视丞相腹中盲区。其实在“门下活字”分寸荡尽之时,便已深陷流沙不可自拔,直至以后的每一步都加速了他的沉沦。
《鼠疫》中一段话:“诚挚,是唯一对抗的方式。”不是对抗某个具体的人,而是对抗生存本身的巨大的虚无。恰恰这种虚无须以真诚填充。表面的抗争未必会取得胜利,只需要保持清醒的独立就已与众不同,哪怕是在无意义的包围中,仍然选择书写、追问和爱,这些看似徒劳的尊严,本就预示着己身的胜利。或许人类的结局早已被编入规则的基因里,如同奥兰城的鼠疫,突然降临又悄然褪去,只留下幸存者暗自窃喜,却始终无人敢承认:我们都处在同一场瘟疫当中,区别只在于症状何时发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