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公元2525年,人类消灭了疾病。很多年后,在一个有明亮焰火的夜晚,Y来到教堂,请求死亡。
教堂没有入口,但有人看守,他们一遍遍重复诘问“您是否亲自穿越了深海?”,却不管回答,只在第七次时,迫使Y原地躺下。Y很顺从,像一条年迈的生机勃勃的狗,在地上安静吐息,仿佛知道下一瞬,一切就能得偿所愿。
可惜,希望落空,看守只是去换班,新来的东西仍旧用最充沛的感情吟诵,关于远方海洋的疑问。“一,二,三……七”,Y再次躺下,还是那么乖顺,死死地盯着看守的离去。他想,好奇怪,他头顶有明亮的焰火,这焰火应当一直都有,应当,应当。
Y是一个怪人,他从不发疯,从不反抗,却在这一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爬上前所未有的狰狞和歇斯底里。然后很快,茫然浸过身体,他便进入了教堂。
二、
教堂里黑黢黢的,和Y臆想过的很不一样,他安安静静地点上每一支蜡烛,在多孔洞摇曳的火光里突兀抬头,用脖子看到端坐在佛像掌中的心理医生。
对视的光线劈开一条路,心理医生纵身一跃,摔成一团模糊血肉,先是颤颤巍巍地生长出“别担心,您会得救!您会快乐!”的邈远声音,而后便掏出手术刀,比划着Y和佛像的心脏,让他拜谒:“您知道这很正常,所有人都在渴求死亡。请向其证明,您有死亡的价值。”
Y张开嘴唇,感觉气流并非从喉管涌出,而是在褶皱里艰难地挤出陌生的话语,“我写,我或许,我可能,我好像,写了一点东西。”
心理医生的嘴正好蹦出,喷洒着提神醒脑的解药,“别搞笑了,您是说文学吗,那么古老的东西,多少年没人看了。”
“不,这不一样。”“我……我写的东西里有我的死亡。”Y再一次顺从地躺下,和在看守面前一样,似乎永远那么十恶不赦,不合时宜。
“先生,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已经过时很久了。”“我需要更有说服力的证据。”“您想要死亡的话,请在这里对佛像虔诚的祈祷吧!”
“你知道,死亡是一只蜗牛……”
三、
那句话似乎有神奇的魔力,Y突然觉得他是一只蜗牛,背上重达千钧的原来正是壳,如此便顺理成章起来。在这种重量的绝对性压制下,他几乎瘫倒在佛像硕大的心脏前,手还是拜谒的虔诚姿势。
他的头似乎早就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情况,涣散的精神慢慢凝聚出火光:“对,我从未想过来到这里,好好活着让我感到多么开心!”在心理医生欣慰的盈盈泪光里,他抖擞身体,靠脚走出教堂,如此平和安宁。“今夜有明亮的焰火”这个念头颤颤巍巍地划过,又很快消逝。他向任何一个方向走去,最后都回到同一个地方。
四、
清晨,面容模糊的人开口,声音被风拉扯地细长,“昨夜有焰火吗?”他没什么感觉,只是有着熟悉的倦怠,像从前很多次一样,笃定地说:“没有。”
这声音卷入风回荡,回荡,变得好响,好响。响到顶点的时候,他的头突然掉到地上,身体开始奔跑……向任何一个方向……
真实姓名:袁嘉潞
联系地址:上海市杨浦区四平路1239号同济大学
就读高校:同济大学
专业:汉语言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