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钢管的女人

今天，仓库外面来了两车钢管，车子将钢管倒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七个工人，其中有两个是女人，他们都戴着头盔。男人在穿安全绳的时候，女人就开始扛钢管进仓库。

女人扛钢管？这我是人生中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以前在电视上见过女人在工地上提水泥桶，也极少见女人扛钢管。

只见瘦小女人约摸四十几岁，下半身穿着一条深蓝色的运动裤，裤子上镶着两条白边，上身穿着一件粉色的打底衫，打底衫外面是一件坎肩款式的牛仔面料，很厚实。

瘦小女人左手抓起长六米的钢管，右手往上一撑，钢管轻松地放到右肩膀上了。我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觉得不可思议：“大姐，这一根钢管多少斤？那么沉你却显得如此轻松？”她用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告诉我：长的钢管50多斤，短的30多斤，这都是练出来的。

瘦小女人的话匣子被我拉开了，她向我讲述她的过往。

原来，瘦小女人是江西人，和他老公一起在广州打工认识的。结婚生子后，小孩就由江西娘家人带。到了小孩上学的年龄，她就把儿子送回婆家四川，和儿子的爷爷一起生活。有一天夜晚，她接到邻居打来的电话，电话那头是儿子嘶哑的哭声：“妈妈，你们快回来吧，我快被爷爷打死啦……他常常喝醉酒，邻居们都叫他'酒鬼'，我一不小心打翻东西，他就追着我打……妈妈，我很想你……”儿子的哭声像一把钝刀子插心窝——血流不出来，心倒痛得死去活来。她又想起每次过春节回家，儿子总是跟前跟后，生怕她们偷偷溜走，当她们爬上站台，钻进长途汽车的时候，熟睡在家的儿子却追着车尾，边哭边跑……第二天，她和老公到公司辞职，带上小女儿连夜上了火车，当她回到家时，看见儿子眼睛里布满了血丝，额头上、手臂上还有伤痕。女人一把把儿子搂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儿子的头，坚定地说：“从今儿起，爸妈再也不离开你们！真的很对不起！”女人说这话时，眼里充满了怜爱与愧疚。

从此，瘦小女人在工地上扛了十年的钢管。她说钱少挣了，陪伴孩子和老人的时间更多了；她说她身上这件厚实的牛仔坎肩，是她自己特制的，这是她穿的第十五件牛仔坎肩。只见她的右肩上，留下一团铁锈的痕迹，痕迹中间有一个破碎的小洞，女人自我调侃到：“你看，钢管成了最时尚的剪裁工具，又是一件新款的衣裳！”

我默默地无声地注视着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酸。

看着瘦小女人麻利地拎起一根根钢管，又提起一桶桶连接钢管的转扣、直通、十字扣，倒入仓库里面。她一会儿将一个个三斤多重的铁扣扔到站在三米多高的男人手中，那动作又快又准；一会儿又将横放在仓库里六米长的钢管坚立起来，像递木棒一样递给上面的男人，动作娴熟又利索。

我说你来干这么重的体力活，那你老公呢？

她用手指了指，微笑着说：“你看，那个穿橘色裤的，他就是我老公，他比我更辛苦呢！”我顺着她的手势抬头望见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女人叮嘱男人，系好安全绳，小心点。男人叮嘱女人：你也慢点，别磕着了。两人的目光对视，顿时，一股暖流暖暖地填满整个仓库。

走出仓库，秋风拂起瘦小女人的发梢，阳光正照在她瘦黄的脸上，眼角的褶皱里泛起微微的光。女人拎起最后一根钢管，把它竖立起来，轻轻地放在她单薄的肩上。忽然，我觉得女人就是一根钢管——坚韧、挺拔、笔直、向上！

是啊，生活中又有多少个瘦小的女人，风雨兼程，历尽艰辛——一肩扛起生活的重担，另一肩扛起责任与担当？

或许，这就叫做爱；或许，这就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