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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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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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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幕之下

世界正被敲打着。

回忆里的足音再度响起,窗外是漆黑的夜混杂着无数剔透的丝线。

我明白,那是雨。

当一簇雨花毕毕剥剥地绽放,一滴雨的使命就宣告完结。我最喜欢听雨落在伞上的声音,而后悄无声息地,一串串细碎的水晶就滑在边儿上,轻飘飘地随风打湿我的脸。

我看见影子的聚落匆匆掠过,那些焦急的眼睛、翕张的鼻孔在伞下勾出许多轮廓来。车轮在镜面上掀起皱纹,这是一种无声的波澜,会短暂地浸湿人的灵魂。仔细想来,雨好像天生就有让人心情悒结的本事。

小时候,我就很乐意充当雨的信使。每每空气中扬起一阵翻新的泥土气息,我都会兴高采烈地大吼大叫,巴不得向全世界宣告雨的到来。石板路上会先长出一块儿雨,然后两块儿三块儿,雨就这样耀武扬威地来了。时间一长,远边的东西都腾起雾,天空也都无一例外地换上明晃晃的乳白衣裳,环山的水流带着并不纯粹的绿蜿蜒蛇行,像一壶沸腾的茶水,但却又冷着,叫人品出别样的味道。

别人等着,我也在等。等到雨总算小些,我就跑到一面面光滑的镜子前蹲下,想看看颠倒的世界究竟什么样:房屋的地基搭在水边,人像是在天上,睡眼惺忪的太阳和棉花状的云彩衬在身后。砖头里时不时拱出一条蚯蚓,婴儿指头似的四处探索。那是怎样一种不被搅扰的光阴,或许世界还在梦里,我们也都还睡着。

雨还没停,我却失却了那种无聊的天真。窗外是一片漆黑,甚至可以说是虚无。我想,等到一切的安排都落入既定的日程,我也会被雨压得喘不过气来。我也会在雨下的车站焦急地等待,等待着和喧哗的人群一同挤进闷热的车厢中。

我们岂不是雨吗?这样的思考让我心悸。

雨是从无处来的,又从高空坠落;人也是在幽闭的巢穴里被孕育,而后呱呱坠地。

雨原是不清楚自己的使命,只知道要落下,至于落到哪里却由不得自己;人也是看不见自己的终点,或许怀抱梦想,或许两手空空,只大胆地迈开步子向前走去。

有的雨落在土里,滋养了干渴的幼苗;有的雨落在水里,在池塘或大海等待归返;有的雨落在地上,而后被时间夺去存在。

有的人行过一生,只为成为托举下一代的坦途;有的人蹙眉沉思,在灵魂的波浪里消磨年华;而有的人,在命运前被击得粉碎,只有墓碑知晓他们的姓名。

或许雨正是天空的眼泪,一遍又一遍地洗刷着这繁琐不定的尘世,冲淡了这一切的一切,但又让我们更深地扎进土里。

雨,我只问你,我们是谁的眼泪,我们是怎样的物质,却要你不厌其烦地降临,如同潮汐一样施予我们精神的洗礼?

雨不会回答,它只管淅淅沥沥地下,旁的一概不问。他就是我生命中一位寡言的智者,一双不得安宁的眼睛,他就这样注视着,如此冷漠,如此超脱!

我愤愤地怒吼,冲进雨里大声控诉着令我悲哀苦闷的周遭。我发出歇斯底里的诅咒,向着这天地万物,我又喷吐着忧郁的火焰。我的眼睛模糊了,而后在一阵响雷中我听到了雨的回答。

原谅我,亲爱的朋友,我不能告诉你雨说了什么,但你只管继续向前,或许你正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那比雷霆还响亮,比巨人还伟大!

我的身子干枯了,喉咙里再发不出声响,或许我正是一滴雨,落在了你的脸上。

雨停了,雨幕下的乐团匆匆撤去,看看窗外吧,告诉我那是优雅的皎月还是炽热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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