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

车 队

张大爷一早赶着牛车，去地里割草。满满的一车，两侧出稍，还装得老高，毕竟家里那大小五头牛不少吃呢！太阳已经老高，张大爷斜坐在车辕上，点燃一支旱烟，眯着眼睛，任由老牛慢条斯理地往家里走。

昨天的一场大雨，雨水还在路面的坑洼里，映照着八九点钟的太阳，就像一面面大大小小镜子，折射着太阳光，水面上居然漂浮着水蜘蛛，懒洋洋地晒着太阳。通晓人性的老牛，对于那些小的坑洼，能主动地绕着走。每每经过大的坑洼时，实在躲不开，也知道慢慢地拉车下到坑洼里，然后卯足气力拉上去。这样的话，即可以避免翻车，又可以避免主人从车上滑落下来。一牛一车路上走，老翁侧卧把烟抽。多么和谐宁静的画面！

一个车队，从大公路拐弯，沿着这条坑洼的乡村小路奔驰而来，打破了这份宁静。为首的是警车，车轮疾驰，碾压过大大小小的坑洼。飞溅的泥水，扑向路两旁的树木和花草。而大部分雨水，又回旋着流到坑洼处，接受下一辆车的无情碾压。

车队由四辆车组成，警车后是两辆乌黑的高级轿车，一辆豪华大巴紧随其后。大巴车里人头攒动，伴随着车辆的颠簸，忽忽悠悠地晃来晃去。这是什么阵仗？看这架势，一定是来了什么大领导。来干什么呀，这穷乡僻壤的！一场大雨，通往村子的河堤路都坑洼泥泞，这要是到了村里，还不都卧的那儿！

很快，警车就撵上了张大爷的牛车，一阵犀利的喇叭声，惊醒了似睡非睡的张大爷。张大爷赶紧跳下车，朝后张望。

“老爷子，把车往旁边赶赶，让我的车开过去！”

张大爷紧几步追上牛车，“喔喔”着老牛朝右边赶。还是警察技术好，车身刮着草稍，斜仄着开了过去，车屁股冒出一股股黑烟，呛得老牛纵了几下鼻子。

后边的两辆高级轿车，可不敢贸然行事。那乌亮的烤漆，折射着太阳的光芒，要是刮花了，那还了得！况且，车里坐着的，一定都是高级人物，不能有一点儿闪失。那辆豪华大巴，更是过不去的。警车朝着村子，疾驰而去。牛车带领着余下的车队，缓缓而行。多么有意思的画面啊！

终于到村口了。张大爷远远地看见，村口的两棵大杨树上挂起了横幅：欢迎各级领导莅临指导。那辆警车斜仄着停在村口，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站在那里，指挥着十几位村民往后站。在迎接的人群中，晃动着村干部们的身影。张大爷赶着牛车，早已经加快了脚步，晃得青草沥沥拉拉地撒了一路。那个高个子村干部朝张大爷喊着：“老张头，快点儿，真耽误事！”张大爷瞟他一眼，没有吱声，赶着牛车朝自家走去。

第一辆轿车停了下来，司机两眼扫视着街道，更多更大的坑洼一个连着一个，污水在坑洼里打着转。司机为难了，过还是不过？终于，司机加大油门，尽可能地躲避着大的坑洼，开了过去。第二辆轿车紧随其后，也开过去了。迎接的人群，都捏着鼻子，那一股股酸臭味，着实让人受不了。豪华大巴可没那么幸运，刚开进村子百十米，就卧在了一个大的坑洼里，越是来回鼓油，陷得越深！车上的人，被晃得头晕脑胀，加之呛鼻的恶臭，已经有人呕吐了。

村干部指使着看热闹的村民，下到坑洼里推车。几个穿雨鞋的下去了，试了试，根本起不到作用。“王会计，去把老张头叫来，让他的老牛给拉一下！”

很快，张大爷跟着王会计来了，并没有把老牛牵来！“你个老张头，牛咋不牵来呀？”

张大爷瞟他一眼：“老牛正给小牛喂奶呢！”

“不可以少吃一口吗？”

“少吃一口？！你喝酒的时候，少喝过吗？”

“都啥时候了，快点儿吧！”

牛是牵来了，张大爷穿着雨靴，把牛套的尾绳，系在豪华大巴车头的挂钩上。司机正要加油门，张大爷摆摆手，示意车上的人都下车，要不是上不来的。车上的人，捂着鼻子，极不情愿地下了车，都踩了两脚臭泥巴！张大爷赶牛，绳子拉紧了。这时，司机加大油门，车屁股冒着浓烟，歪歪扭扭地开了上去，弄了张大爷和老牛一身臭泥巴！

在第二辆轿车旁，车窗摇下来了。第一辆车的乡领导毕恭毕敬地站在车旁，弯腰在听县领导的指示：“就这也是明星小康村？！你们是怎么评选的？”乡领导搓着手，额头沁出一脑门子汗。

“下一站去哪？”

秘书赶紧打开《明星小康村观光考察图》，“冯县长，过了这个村，下一站是西沽村。”

冯县长皱皱眉头，轻轻挥挥手，示意去下一站了，留下一帮迎接的人，站在臭水坑边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