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最后一片落叶

春已深了。

园子里的樱花早已开过，连最后的几片花瓣也零落成泥。新叶疯长着，嫩绿渐渐转为深翠。人们都说，今年的春天来得早，去得也快。

偏是那株老梨树，横竖不肯与别的树一样。当别的树都在抽枝发芽时，它却还固执地挂着几片枯叶。那些叶子在料峭春风中瑟瑟发抖，显得格外扎眼。

我每日晨起散步，总要在这株老梨树下驻足。起初枝头还挂着三五片枯叶，后来渐渐只剩一片了。这片叶子也怪，任凭春风如何撩拨，它只是微微颤动，却始终不肯落下。有时我想，它大约是在等待着什么。

卖豆腐的老王头每每推车经过，总要抬头望望这片叶子。"这老梨树怕是活不长了，"他总这般说，"你瞧，连叶子都不肯好好落了。"我听了只是笑笑，并不答话。

清明那日，下了一场小雨。我撑着伞去看那片叶子，它被雨水打湿，显得更加单薄了，却依然固执地挂在枝头。雨滴从叶尖滑落，竟像是在流泪。

昨日清晨，我照例去园中散步。远远就看见几个孩子围在老梨树下。走近才知，那片叶子终于落了。它静静地躺在湿润的泥土上，叶脉清晰可见，边缘已经蜷曲。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小心翼翼地拾起它，放在掌心。

"爷爷你看，"她突然叫道，"叶子上有好多小洞呢！"我俯身细看，果然看见叶面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像是被什么虫子蛀蚀过。原来这片叶子并非不愿落下，而是早已千疮百孔，连春风也不愿奈何它了。

人们渐渐散去。小女孩将叶子夹在了图画本里。我独自站在老梨树下，忽然发现光秃的枝桠间，几点新绿正怯生生地探出头来。

春阳暖融融地照着，老梨树的影子投在地上，斑驳婆娑。那片落叶曾经栖息的地方，现在空荡荡的，却又仿佛充满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