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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彦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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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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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最后一滴眼泪

寒冬已深。窗外的梧桐树早已褪尽了最后一片枯叶,只剩下光秃的枝桠刺向灰蒙蒙的天空。我坐在炉火旁,望着玻璃上凝结的冰花,忽然想起了那个老人。

那是个极冷的早晨,霜气凝重,连呼吸都能在空气中结成白雾。我在街角的老茶馆里取暖,透过雾气朦胧的窗户,看见他蹒跚而来。老人约莫七十来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背驼得厉害,像是被岁月压弯的芦苇。

他在茶馆门口站定,却没有进来。我注意到他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正对着街对面的小学出神。孩子们嬉闹的声音隐约传来,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脆。老人的目光追随着那些小小的身影,浑浊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彩。

茶馆老板告诉我,那是老周,以前是小学的语文老师。他的独子在二十年前的一场车祸中走了,那时孩子才十岁。

"每年冬天最冷的时候,他都会来这里站一会儿。"老板叹了口气,"听说是他儿子走的那天,也是这样冷的天气。"

我忍不住走出去,假装不经意地站在老人身旁。他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却没有转头,只是轻声搭讪:"今天真冷啊。"

"是啊。"我应和着,看见他冻得通红的手里握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老人终于转过头来,脸上的皱纹里嵌着岁月的风霜。他犹豫了一下,把照片递给我看。照片上是个笑容灿烂的男孩,穿着红色的棉袄,站在雪地里比着胜利的手势。

"我儿子。"老人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了什么,"他最喜欢下雪天了。"

一阵寒风吹过,老人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我扶住他颤抖的肩膀,触手是一片嶙峋的瘦骨。等他平静下来,我看见他眼角有一滴泪,在寒风中凝结成冰,挂在皱纹间迟迟不肯落下。

"回屋里坐坐吧。"我劝道。

老人摇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不了,我该回去了。"他小心地把照片收进贴胸的口袋,拍了拍,仿佛这样就能温暖那个永远停留在冬天的孩子。

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慢慢消失在街角,那滴冰冻的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量,悄然坠落,在青石板上碎成晶莹的粉末。

炉火噼啪作响,将我的思绪拉回现实。窗外的天色渐暗,又一场雪要来了。我想起老人眼角的那滴泪,在这个凛冬里,那或许是最后一滴眼泪了。它承载着二十年的思念,终于在极寒中凝固,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悄然消融。

冬天的眼泪最是珍贵,因为它们要穿越整个季节的严寒,才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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