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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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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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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山血祭

大巴山深处一个院落里,宋大牛像块没磨平的顽石,四十多岁仍光棍一条。他身强力壮,却总在夜里对着空荡的屋子发呆。而弟弟宋小牛的新房亮着暖黄的灯,那是他这辈子都挣不来的安稳。小牛憨厚勤快,娶了年轻的王秀,添了一女一子,日子过得像屋前的玉米地,蒸蒸日上。这种对比像针一样,扎在宋大牛心里,成了他暴躁脾气下藏不住的自卑。

那年秋收后,小牛看着两个日渐长大的孩子,决定出门打工。“秀儿,我走后,家里就靠你了。”他摩挲着妻子的手,语气里满是愧疚。王秀点头,可望着坡上几亩薄地,心里发怵。她想到了大伯子宋大牛。

起初,宋大牛还顾着兄弟情分,王秀一喊就到。可次数多了,他心里的不平衡又冒了头:凭什么我要给你家当牛做马?那天王秀来请他烧火地,他头也不抬地怼回去:“我自己的活路都忙不过来!”王秀急了,上前拽住他的胳膊,声音软下来:“哥,你就帮帮我吧,不然这地荒了,孩子明年吃什么?”她的手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像火星落在干柴上,瞬间点燃了宋大牛压抑多年的欲望。

那之后,宋大牛成了王秀家的“长工”。他把地里的庄稼侍弄得比自己的还好,猪圈羊圈也扫得干干净净,只为换王秀夜里那点温存。王秀起初是愧疚的,可渐渐在依赖中麻木了——丈夫远在千里,大伯子的力气,成了她撑起这个家的支柱。

年底的风带着雪籽,吹得窗棂呜呜响。王秀站在村口,看着小牛扛着行李回来,心里像揣了只兔子。她想,这下该结束了。小牛到家后,抱着孩子亲个不停,对王秀更是体贴备至,这让她越发觉得对不起丈夫,对宋大牛的示好躲得远远的。

宋大牛却不适应了。兄弟回来后,他连王秀的面都难见着,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之前的荒唐。几次借着酒劲去找王秀,都被她严词拒绝。“你兄弟在家,别再来了!”王秀的语气带着恐惧,也带着一丝厌恶。

这厌恶像刀子,割得宋大牛鲜血淋漓。他不怪自己,也不怪王秀,反倒把所有怨气都撒在了弟弟身上——都是你,都是你回来坏了我的好事!这个念头在他心里疯长,扭曲成了杀人的恶念。

10月18日深夜,大巴山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宋大牛揣着磨得锃亮的斧头,像头饿狼般摸向小牛家。他轻手轻脚地上了楼,透过篱笆墙的缝隙往下看。月光从窗纸破口照进去,落在熟睡的一家四口身上,小牛的鼾声均匀,孩子们的小脸红扑扑的。宋大牛的手开始发抖,斧头在手里沉得像块铁。他不小心碰掉了楼上的杂物,楼板“吱呀”一声响,楼下的鼾声顿了顿。他吓得屏住呼吸,心脏狂跳——要是他们醒了,两口子打我一个,我肯定不是对手。

可那点恐惧,很快就被嫉妒和欲望吞噬了。他咬咬牙,放下楼梯,打着手电筒摸了下去。光柱里,斧头的寒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走到床边,看着弟弟熟睡的脸,想起自己一辈子的光棍生活,想起王秀对弟弟的温柔,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噗嗤”一声,斧头狠狠劈在小牛头上,鲜血瞬间喷溅出来,染红了枕头和被褥。小牛哼都没哼一声,身体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孩子们被惊醒,刚要哭出声,宋大牛眼疾手快,一斧头一个,稚嫩的哭声戛然而止。王秀猛地坐起来,借着月光看清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啊——”她刚要尖叫,就被宋大牛捂住了嘴。血溅在她的脸上,温热的,带着浓重的腥气。她看着丈夫和孩子的尸体,身体像筛糠一样抖,眼泪混着血往下淌。

杀红眼的宋大牛松开手,王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哥,求你饶了我,我什么都不会说,我马上走,再也不回来!”宋大牛盯着她,眼里还有一丝残存的欲望。他放下斧头,在满是鲜血的屋子里,禽兽不如地蹂躏了她。完事后,他看着王秀惊恐的脸,心里竟莫名地软了一下——或许是她刚才的顺从,或许是这屋子里的血腥味让他有些恶心。“你走吧,别回头。”

王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宋大牛看着满地的尸体,才猛然惊醒——自己杀了人,杀了亲兄弟一家!他慌了神,捡起斧头就往山里跑。雪越下越大,把他的脚印很快盖住了。

跑了不知多久,宋大牛饿了也累了。他看见山脚下有个小卖部,突然想:反正也是死,不如痛痛快快地死。他记得敌敌畏能毒死人,就摸了摸口袋里仅有的几十块钱,冲了进去。“老板,给我一瓶敌敌畏。”他的声音沙哑,脸上还有没擦干净的血渍。老板皱了皱眉,觉得他形迹可疑,但还是从货架上拿了一瓶递给了他——那其实是瓶除草剂,包装和敌敌畏很像,老板一时拿错了。

宋大牛接过药,转身就钻进了旁边的树林。他拧开盖子,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他闭着眼灌了下去。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和胃,他疼得在地上打滚,呕吐不止。可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自己不仅没死,反而清醒了不少。“阎王爷都不收我?”他苦笑着,挣扎着爬起来,继续往大山深处逃去。

另一边,王秀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派出所。值班民警听她断断续续地说完,吓得赶紧上报。公安局长当机立断,成立专案组,三十多名干警连夜赶赴案发地,一张抓捕大网迅速拉开。

大巴山的深秋,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抓捕民警分成几路,在山里搜了一天又一天。饿了,就啃口干粮;渴了,就喝口山泉水;夜里冷了,就几个人挤在一起取暖。他们的眼睛布满血丝,脚步却从未停下——三条人命,容不得半点懈怠。

就在大家快要筋疲力尽的时候,一条线索传来:山梁垭口的朱家,来了个陌生的篾匠,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魁梧,只管吃住不要工钱。专案组长老蒋一听,立马断定:“这肯定是宋大牛!”他亲自带队,带着几名干警往山梁赶去。

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泞不堪。干警小侯和另一名队员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钢筋棍,既当武器,又当拐杖。到了朱家,他们推开门,看见堂屋里一个中年男子正弯腰编竹筐,手里握着一把篾刀。正是宋大牛!

宋大牛看见突然闯进来的警察,眼神一凛,猛地站起来就要反抗。小侯反应极快,扬起钢筋棍就朝他手里的篾刀砸去。“哐当”一声,篾刀掉在地上。两名干警趁机冲上去,一左一右抓住宋大牛的胳膊,把他按倒在地。宋大牛力气大得惊人,拼命挣扎,眼看就要挣脱。就在这时,老蒋带着增援赶到,几个人一起上阵,用绳子把宋大牛捆得结结实实。

从山梁往山下走,要走两个小时的下坡路。坡陡路滑,旁边就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宋大牛被捆着,却依旧不安分,时不时要往悬崖边挣。老蒋怕出意外,就故意跟他聊天:“你小时候在这山里放过羊吧?我听说这山里的羊,肉特别香。”宋大牛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老蒋又接着说:“你弟弟小时候总护着你,有一次你跟人打架,还是他替你挨了揍。”

提到弟弟,宋大牛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挣扎的力气也小了。干警们见状,轮流跟他聊起山里的事,聊起小时候的趣事。渐渐的,宋大牛的情绪稳定下来,甚至还主动开口,跟他们说起了自己小时候在山里的经历,最后竟扯着嗓子唱起了山歌。那歌声沙哑,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

审讯室里,宋大牛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当问到为什么要杀弟弟一家时,他低着头,半天说了一句:“我嫉妒他,我也想要他那样的日子。”

法庭上,王秀作为证人出庭。她看着宋大牛,眼神里没有恨,只有无尽的疲惫和悲凉。“如果当初我能把持住自己,如果当初他能放过我……”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一声枪响,终结了宋大牛罪恶的一生。消息传到大巴山,村民们都松了一口气。夜里,再也没有人因为担心宋大牛而睡不着觉了。可那间染满鲜血的屋子,却成了村里人心头永远的阴影。有人说,夜里路过那里,还能听见孩子们的哭声;有人说,宋大牛的鬼魂,还在山里游荡。

只有王秀知道,这场悲剧,没有真正的赢家。她带着对丈夫和孩子的愧疚,离开了大巴山,再也没有回来。而那片养育了他们的大巴山,依旧沉默着,像是在无声地叹息——叹息人性的扭曲,叹息命运的无常,也叹息那些在贫困和欲望中迷失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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