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

“妈，都过年了，你先歇着吧，凉菜什么时候切都行。没多大事，没有没有，我钱还够着呢。我就是心里有点憋的慌，你跟我说说话就行。老师没骂我，不是学校里的事。就是从小到大，有些事情，怎么说呢，我有点委屈吧……”

“我记得我从小到大，你们都没怎么给我买过新东西是吧？我的钢笔，我的书包，差一点连衣服我都全用着哥哥的了吧。没错，现在我知道咱们家没有钱，这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但当时我真的很难受，为什么好的，新的东西都是他的，我只能用剩下的。妈妈还说，女孩子不要想要那么多，要学会省着过日子。我不知道如果只有我一个孩子，你们会对我更好点吗……”

“妈，我一直想，如果我有个兄弟姐妹，会怎么样。咱们家只有我一个孩子。人家都说独生子女都是家里的宝，我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从小你们就不让我出去玩，每天都是关在家里，看书，写作业。你总是说要考上好大学，考上好大学就能挣到钱，挣到钱你和我爸就不用再这么累，我也能过上好日子。可我不知道好日子是什么，我只知道，我只知道我每天都只能被关在房子里。我问你为什么隔壁家的姐姐可以每天出去逛，你说她是女生，没关系，我是男孩，长大后要成家立业，要能吃起这份苦才能养活整个家，但真的一定要这样吗……”

“我知道我妈在咱们家吃了很多苦，要管全家人的饭，要扫地拖地，还要管家里那几亩的地，但就算这样，奶奶也经常和她闹矛盾。但我感觉她好像把气都撒到我身上了，常常就说我看不到她有多辛苦，有多忙。我说我哥也闲着，她就说他学习有多忙。是是是，她也没有让我参与多少家里的劳动，但为什么要把压力全给我？……”

“你和我爸成天就是只盯着我的成绩，只要我能考得好，怎么样都无所谓，只要考得不好，我就别想有好日子过。我就是这么感觉的，你说说看，每次成绩出来以后，只要退步了一点你们就一直说，心慌做错了的题你们能说一年。我给你说我在学校里面被欺负了，你一点也不想管，只要不影响我学习。小学班里那个女班长要我给她写作业，不然她就到老师那里诬告我。我给你讲了以后，你只说这样多写了作业学得能更多，考得更好，叫我就顺着她来。然后呢？她越来越变本加厉，她要我把笔给她用，要我给她值日，有时要用我的钱给她买早点，她要做的所有苦和累都要我受着，完了我连自己的任务都没完成。老师不停地夸她，回头来却训我懒，我拖沓，我什么都不干。越来越这样，我实在受不了了，我骂了她，我说我不干了。然后呢，她狠狠地踹了我一脚，我就也锤了她一下，然后她就哭着去找老师了。老师哪里听我说啊？她只说了一句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她说：‘你一个男生怎么就能被女生欺负了，骗人！。’我急了，我也哭了，然后她又说：‘你把人家女生打了你还哭，你丢不丢人？’我怎么了？为什么还是我错了？老师把你和我爸叫来，你们也只听老师和她说的话，我爸把我拉回家就打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是男生，她是女生，她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都要看着她捅死我吗……”

“爸，你说，你们关心过我的学习吗？是是是，我考上大学了以后你们可高兴了。但你们想想，以前是不是眼睛全放在我哥身上了？我考了什么都无所谓，他考得好了，你们就兴奋地七大姑八大姨地说。我呢？我好不容易考了全班的第五，你们连管都不管，你们只关心自己儿子快要上不了高中了。你们为什么在我考上大学以后那么高兴，我知道，因为我哥他连本科都没上，你们只能盯着我。别说了，别说了，你以为我没听见吗？‘她嫁出去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还是要把老大抓紧。’是不是你们说的？爸，我知道，你真的对我挺好的，但是，真的，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真的好难受。我到学校里去，碰见什么了，怎么了，你们一点也不想知道。我也不给你们说，我知道你们不感兴趣。我小时候有点胖是吧？长大了脸上还有点痘，班里那些男生成天就在那里羞辱我。有些话难听我都不想回忆，有天我实在忍不了了，也开口回怼了过去，然后呢，有什么用？我又骂不过他们，有的手贱直接上手了。老师也只是说一两下，或者只是单纯的罚站，过了以后他们又是那个样子，那段时间我根本就不想去上学。我想他们这么能这么坏……”

“我知道那样的女生只是少数，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公平。为什么很多时候，那些脏活累活都是男生在干，女生就可以单单坐在那里歇着。哪怕真的是全班大扫除，总有一群女生围在那里叽叽喳喳，一动不动的，有领导看了才装模作样的拨弄两下垃圾……”

“没错，男生也有很多对人挺好的。但我觉得大家好像都是对男生更友好一点？以前老师总觉得男生会比女生聪明一点，分配班干部，参加比赛，总是先考虑男生。你再看看现在的社会，什么都是只限男性，女性在就职就是处处限制。男人找好几个女朋友，那就是风流，女性结过一次婚，谈过一次恋爱了，那就是没人要的，那就是剩下的……”

“妈，我还敢找女朋友吗？我舍友不就是那样子吗？给人家买他女朋友买这买那的，完了人家甩了，回头又去找了其他人。他在网上说自己的事，没人同情他，一个个都说他是龟男，没出息。但凡把性别一换，要是个男的把女的甩了，那他不得被骂死……”

“爸，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网上那些话，我都感觉很无语。我就觉得一群既得利益者在那么装什么委屈，男生和女生的恋爱成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男生可以什么都不管地就走了，女生呢？女生怀孕了怎么办？他们什么风险都不用担，他们只要自己高兴了就好。你看看每天都多少女性被骚扰？我在网上说一句话，就有一群人发那种消息，我只能一个个拉黑他们……”

“妈，我说实在的。我真的没有那么多下流的想法，每天忙的跟狗似的，我看了路上的女生一眼，我都害怕自己被拍了照片发到网上说是什么下头男。我真是受不了，为什么莫名要把那么多恶名加到我头上……”

“我只是想维护一点权益啊。如果这一切都没有人来发声，那只会越来越被人漠视。有谁还知道，现在还有很多女生不能好好上学，有谁还知道社会上很多女性正面临着各种各样的困境。你看看那些游戏那些动画，女性全是被塑造成男性想要的样子，这都是隐藏着什么样的价值导向？行走在街道上的女性总是被什么样的眼神盯着？每当我在新闻上看到女性被家暴，被歧视，被不正当地对待，我都很难受。当我知道我们学校有同学在街道上制止了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暴力行为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她好厉害。她帮那个女人报了警，最后也摆脱了那段痛苦的婚姻。我觉得我们就应该这么做，去发声，去抗议，才能真正让女性在这个社会的生活能更好……”

“妈，我真觉得好难。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社会对男性的恶意那么大，为什么坏事都是男性做的？为什么不管女性做了什么事，她们都是应该被关照的，应该被原谅的。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不能说对方是女性，我就应该任由她耍赖，不能到最后还是什么事都是男的来担，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爸，你可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吧？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忽然给你说这些事。前些天，在我们学校表白墙上面，有很多女同学都说她们好像被人偷拍过。我们学校旁边是有偷外卖的，但我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行为。前者也很恶劣，但后面这种做法我真的没办法看下去，如果这样的人还在外面游荡，我觉得待在学校里面都没有办法保证安全。我跟表白墙上面的人都联系上了，我知道那个男的平时都会在哪里出现，我要抓住他，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

“妈，你做的饭就是比我们学校卖的好，我们学校食堂还贵还不好吃。我一般都是到外面去买饭吃，唉，我要是不去的话，大概也不会遇到那种事……”

“我在那里等了好几天，一直都没有事情发生，谁知道那天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一个女生大叫了起来，一个戴着口罩，穿着黑衣服的男人就跑了出去。这个狗东西他换地方了，但做的事情还是没有变，我给那个女生说让她报警，自己跟在后面就跑出去，我也不知道我这么想的，万一他有刀呢？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赶紧把这个流氓逮住……”

“妈，我给你说过吧？那几天我感冒了，自己也就把口罩戴上了，再怎么说不能传染给别人吧？吃完饭，我就边看手机边往学校走，然后鬼知道从那里冒出一个人，一下子就把我撞倒了，倒在地上一下子起不来，我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那个人赶紧就跑了，我还说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哪是他有问题？是我脑子被驴踢了，爬起来，一摸手机没有了。我才隐约知道手机是被那个王八蛋拿了。一下子也不管身子疼了，赶紧就想追上去……”

“我就看见那男的拐了过去，等我再追上去，我就看见一个穿黑衣服的男的在前面跑着，周围还有很多人，我就喊着让他们抓流氓……”

“我听见后面有人说抓流氓，自己也回头看了，然后就被一下子抓住，直接被一个女生推倒，揪住衣服。我被撞得那么疼，还感冒了，哪有劲摆脱啊？然后她就跟泼妇一样把我衣服前拉后扯，还不停地打我的头……”

“到追上我才害怕了，万一呢？我就只想着先把他按倒，看到旁边有人围过来了，胆子也就越大了……”

“我哪知道怎么回事？手机被人抢了还被骂流氓，还被这么打，当时也没想什么，抓住她的头发就往下揪……”

“我想这是什么不要脸的招数，揪头发？还那么用力，我疼地就用指甲抓他的脸，我看见旁边还有我的同学，我就说这是个流氓，赶紧帮我的忙……”

“被抓脸都没什么关系，主要是我都看见旁边还有我同学，他们听见我被骂流氓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形容那个表情，我觉得我要在学校彻底活不下去了，我就说你污蔑，你满嘴胡话……”

“最后我们都被拉开了，有同学，有附近的市民。他们问我发生什么事了，我就说对面那个人是流氓，在偷拍女同学……”

“狗屁，谁是流氓？我实在是气不过了，我感冒喉咙疼，说不了多少话，但我还是扯着脖子喊，我没干，我就是单纯过来吃个饭，我什么都没干……”

“最后警察来了，原来附近有警察值班，他们跑过来让我们停下，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就把发生的事给警察说了……”

“我喉咙真的疼的说不出话来，我听着那个女生说发生了什么事，只能不断地说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来吃个饭，最后话都说不出来了。她说我要是没干就把手机交出来，看看里面都有什么东西。他妈的，我手机被抢了，我怎么给她？我真的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不停地摇头，摆手……”

“我看到他不说话，只是摇头，就觉得他在掩饰，手机没带，那就是扔了，销赃了，装自己是清白的了。就咬死他在装……”

“我真的已经绝望了，怎么能这样？警察也是一脸凶相，最后大概也察觉到我不方便说话了，把我们两个都带走了，我没有手机，我不知道我同学都会给我发什么消息，但我觉得我的形象大概彻底毁了……”

“我当时激动的都没有看手机，我只是想把这个事情解决，我只是想把那个偷拍的人抓住。唉，要是当时理智一点也不至于那样……”

“我终于能把事情解释清楚了，警察也把事情是怎么样的调查清楚了。怎么就让我碰到这种事呢……”

“我没想到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可那个男的还在纠缠不休，我本来想了结的事也不想结束了……”

“妈，你说我能就这么结束了吗？我的形象已经彻底毁了，我还有什么脸在学校待着啊……”

“我知道我做得过激了，可我觉得这样不能算做错了。难道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我们都要忍着，这次是抓错人了，那下次呢？下次如果有人贩子，如果有其他什么人的话，我们就这么冷眼旁观吗？不能啊，要去抗争，要让那些人不能再做那些坏事……”

“还没做错吗？我不理解，你不知道我那段时间怎么过的，那件事被证明我是清白的，但然后呢，各种地方都莫名其妙冒出来我曾经干过什么，我曾经钻进过女厕所，我曾经有好几个女朋友，我生活不检点，我偷东西，我欺负小孩打老人，好家伙，我做了什么？我发个消息想澄清自己都会被喷，我证明自己什么都没做有用吗？没用，老师都认为我就是一个品行不端的下流人……”

“其实我也觉得我挺对不起那个男生的，我向他道歉了，我也发表声明了。但好像没什么用，他好几天在我们宿舍楼下说话，我也没有去回应……”

“我就说我为人坦荡，我就说不愧对于天，不愧对于地，但她没有任何回答，到后面我记得我都开始骂人了，因为我太气了，最后我被门卫拉走了。我也觉得自己应该消停一点了，骂人就有点过了。但我哪知道她又在表白墙，论坛什么的上面说我怎么怎么样，一个男生竟然不能对女生宽容一点……”

“到最后我真的烦了，他有时在楼下说的话太难听了，我觉得这个男生怎么能这样，我就在网上写了回复他的话，我觉得你一个男生，你没有被偷拍，被侵犯的风险，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没想到他竟然也开始在下面回复了……”

“我不知道那什么话，男生就活该被污蔑吗？就因为要保护女生，深深地误伤男生就是没有关系的吗？我当然就在下面也回复了……”

“你不知道，男生们一个个扎堆在网上保护他，又说我不对，还说女人都是怎么怎么样，幸亏还有很多女生在帮我维护……”

“那群女生直接开始无差别攻击了，谁受得了？最后连平时老实的同学都打开电脑发话了……”

……

“滚滚滚，多加点钱都没用，我差点就被抓了。以后也不拍了，抄底也没意思，没多少人会花钱看。你知道吗？当时那个警察都盯上我了，然后就听到我后面一阵闹腾，那个警察就跑过去，不管我了，跟傻子一样，我就这么跑回来了。还顺带着拿了一个手机，一个手机要值多少钱？爽翻了。还有，就我之前去的那个大学，我跑回来以后还害怕他们继续说我的事情，就看了他们的论坛，表白墙什么的，你猜怎么着？这群读过书的大学生把书读到粪坑里去了，一个个的全是男生在和女生吵架，那叫一个激烈，根本就再没人再谈起我，哈，最后那些东西还全被封了，太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