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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桂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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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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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风雨,家里的桐花落满地

父亲是豫北一位普通的农民,离世二十七年了,很多次想好好写写我的父亲,但总下不了笔。一是怕陷入那遥远而深刻的痛无法自拔;二是怕自己轻飘飘的拙笔,写不出父亲坎坷、朴素又厚重的一生。今天无意翻出旧作,略作改动发出,以追思我的父亲——题记


路旁桐花又开,一串串挂满枝头,春风吹过,花香沁人心脾。此时,我想起了我的父亲。二十七年前,也是在桐花飘香的时节,父亲离开了我们。

父亲出生在兵荒马乱的岁月,自幼丧母,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十二岁那年,正赶上三年大旱,家里生活窘迫,父亲和同村的人到黑龙江给人放猪。有一次父亲生病,高烧不止,危在旦夕,身边又无亲无故,多亏东家好心,上山采来草药,给父亲灌下,父亲才捡回一条命。

因为牵挂家里的爷爷,父亲又回到家乡。当时农村孩子结婚早,十六岁那年,父亲就结了婚,第二年有了我大姐,生活的重担从此压在父亲稚嫩的肩头。他就像一头小牛犊,别无选择地拉起了生活的“犁头”,不管春夏秋冬,不管雨雪风霜,一年又一年,汗水湿透衣背,滋润着家乡的泥土,也养活了我们姊妹七个一天天长大。

父亲不苟言笑,多灾多难、困苦劳顿的生活使他永远如一座大山那样朴素、沉重。我不记得他年轻时的样子,只知道他很早就驼了背。

由于家里孩子多、劳力少,我们家比别人的条件更为拮据。父亲一年到头没闲过,平时在生产队挣工分,闲时到窑场扣砖坯。到了冬天,每天天不亮,父亲就背起草篓,拿起扫帚、耙子,去大路或是河坡搂树叶。等天光大亮,太阳露出半个脸,父亲就背起草篓,把树叶、干草背回家烧锅或是沤粪。

父亲不识字,但对我们姊妹几个的学业却倾尽心血。他常对我们说:“人生在世,不识字是个瞎子,不会算账是个傻子”。

从我六岁起,父亲便开始手把手教我珠算,他打算盘在我们村里数一数二,像“九九归一”、“狮子滚绣球”、“金香炉”等打法真是玄妙无比。而我偏偏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练一会儿就找个理由溜出去玩。父亲就把我抓回来接着练。那时候,我看见父亲就害怕,看见算盘就犯困。

后来,我上了学,开始向往外面的世界。我曾问父亲:“像你这样,麦子收了种玉米,玉米收了种小麦,一年到头光见忙活,有啥意思?又有啥希望?”父亲说:“啥意思?你们姊妹七个要吃饭、穿衣、上学,不忙行吗?地种好了,来年多打粮食,咱家就能吃饱穿暖,这就是希望!等你们长大有出息了,能为社会做些事,这就是希望!”那时,我对父亲的想法很不以为然,觉得他那样的生活简直无法忍受。

大学毕业后,我在郑州找了份工作。刚走上社会,又新鲜又刺激,加上工作忙,我便有些“乐不思蜀”,半年多没有回家,连封信也没写。就是那年冬天,父亲独自一个人到郑州给我送棉衣,到了郑州,又不知道我的详细地址,几经辗转,找到学校里的同学,才一路打听找到我的工作单位。不巧我到外地出差,父亲没有见到我,在单位住了一夜,留下棉衣就回家了。

1996年4月23日,桐花飘香。我来到现在的单位上班,工作日趋稳定。那年冬天,父亲被查出患有癌症,随后到安阳做了手术。手术后,母亲在家照顾父亲,说那段时间,父亲每天都扳着手指头盼周末(因为我一般趁周末回家看他)。有一次我回家,天上飘着雪花,刚进村口就看见他站在雪中等我,父亲满身雪花,背更驼了。回到家,父亲说:“没事别回家,好好工作,听领导的话”!

1998年暮春,路两旁桐花盛开,空气中弥漫着家乡特有的芬芳。父亲病情恶化,4月23日,也就是我上班刚好两年的那一天,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天夜里,狂风大作,雨下得很急,家里的梧桐树花落满地。

父亲走了,和路边的桐花一样魂归泥土,我生命中的一棵大树就此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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