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春天与他无关(组诗)
春 雨
春天的眼神逼走了寒气
爱情的眼里容不得半粒沙子
雨水季节,适合在百花园里听雨声
春雨,像我的眼泪
浇灌着花朵,浇灌着爱情
创造出美丽的世界
一滴滴雨,像神来之笔
湖面上,漾出一圈又一圈的圆
鸟的划痕,也是神来之笔
一幅淡淡的水墨画
在水面上徐徐展开
翅膀在水下轻轻游弋
翅膀在空中尽情翱翔
一堆乌云,像是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春天是交警,让雨点找到回家的路
从此,春天与他无关
雪落在大地上,消融后
一部分流入河道,一部分渗入地下
仿佛一个去世的人留在人间似有如无的印迹
春天如约而来
阳光盈身,绿叶透亮
煨了一冬的身体,轻盈得像凌空的燕子
麦苗拔节、扬花、抽穗
去植树,护花,扶犁下秧
田边捡贝壳,河里捞鱼
这些可以是春天标志性事件
但一位中年男士突然离世的消息
却不是一件标志性事件
从此,春天与他无关
布鞋
三十年前,我的鞋后跟磨破了
那是妈妈过年时做的
我走路,脚后跟力度大
体育课,老师说要跑得快必须脚尖用力
我跟妈说了。年底,妈妈做新鞋加厚了几层布
我穿着妈做的鞋,跑得更快
那年秋季,我获得了田径比赛一等奖
后来,流行穿运动鞋
参加比赛,大家都是清一色的白色
他们跑得快,为了拿名次
我不自觉地慢下来
感受布鞋的温度
也是为了将来走得更远
老 屋
树叶像一具筛子,过滤着丢失的岁月
阳光落在瓦楞上,斑斑点点的青苔更加绿了
像弯月一样的瓦片挤挨在一起
俨然一支组织严谨训练有素的部队
誓死保护着老屋
一只猫,一次又一次拨动着瓦片
传来的摩擦声,仿佛生锈的钟表
兀自往前跳了一格。老屋一声叹息
多年前的日子再也回不来了
农家小院
父亲每天回来
都在院子里转几圈
那里有树叶、鸡屎、猫尿
还有母亲晾晒的衣服
观察是父亲的日常
树叶从树上落下来
鸡在上面找虫子
猫从阴沟旁走过
留下的尿味,阻止了老鼠入仓的路径
父亲去世后,母亲的视线模糊了
她看不见院子里树叶、鸡屎
也闻不到猫尿味
一夜的狂风,院里多了一层黄沙
母亲说:树叶、鸡屎、猫尿
是咱院子里的灵魂
一盆白菊花
路过花圈店,那一盆盆菊花一字排开
天气冷一阵,热一阵的
清明节到了,思绪像天气一样极速变化
那一小盆菊花,多像当年父亲捧在手里的米饭
父亲把最白的那一碗给了我
他吃的是有颜色的,红的是山圩
黄的是玉米,绿的是苕叶子
那一小盆米白的菊花很刺眼
却触动了我记忆深处的那根神经
我挑选了一小盆最白的菊花
像父亲盛给我的一碗米饭
雪花样的白,没有其它颜色
赶成都
那年,坐在卧铺车上
川陕路像细肠子,赶成都
五脏六腑都要翻身。但青春是
不畏惧颠簸,和遥远
山洼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仿佛理想就在眼前
那通红的颜色,照亮了我的脸颊
风铃声,和潺潺的溪水
在耳边频频响起
一头牛甩着尾巴走进了田野
山里人背着青菜行走在赶场的路上
车窗外,一幅幅风景缓缓地移动着
高速铁路与川陕路并不重逢,但方向一致
那时川陕路的上坡与下坡,停顿与飞驰
像极了人生的一次次体验
而高铁的舒适,让人生的下半场
有点不适应
计 划
我计划
托住下沉的落日,阻止黑暗来临
让万物在阳光下,茁壮成长
那些暗中勾当,找不到繁衍场所
我计划
搓一根绳索拴住月亮
让月光不停息地洒满大地
人间发生的浪漫,不受干扰
美好的爱情,永远柔情似水
我计划
在塔克拉玛沙漠修一条运河
让干燥的空气湿润起来,然后
植树成林,种五谷,养六畜
赋文作画,取妻生子
但我从不计划自己的前程
我的前程与国家的命运
拴在一起,与太阳轨迹,月亮圆缺、地壳运动密不可分
我的前程,从来就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