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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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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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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山堡里忆忠魂

公元2025年9月,正值金秋时节,我踏足孤山镇的北山峁上,走进了明代孤山堡古城,古城呈北高南低,落差不足百米,纵观和古城连接成一体的孤山古镇,由南向北,呈阶梯状,屋舍俨然,鳞次栉比,店铺林立,一派安居乐业的景象。

距离山顶北门约一公里处的七星庙,相传是折太君和杨继业比武招亲之地,也是朝廷赐予折家代为祭天的场所,矗立在相对平整的山峁上,显得高耸突兀,宫斗绒布,出昂姿美,一阵阵秋风掠过,曾经的故事仿佛在天空中回荡。

折赛花公园里的折赛花(折太君)汉白玉雕像,栩栩如生,英姿飒爽,尽显一代巾帼英雄的非凡气度,穿越千年的时光,更加让人肃然起敬。位于杨家沟村的西榆头和位于李家洼村的东榆头以及徐家峁村等三处折氏祖坟,虽然早已经损毁殆尽,但那摇曳的荒草依旧在把昨天的辉煌诉说。

孤山镇厚重的历史气息和文化内涵,不由得让我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我的先祖辈们曾经拼杀过的古战场中。曾经在黄河两岸,在长城内外,那浴血奋战的怒吼、金戈铁马的嘶鸣,与折家治下牛羊成群、欢歌笑语的府州古城,绘就成了一幅大漠边关的瑰丽画卷。

遥想折家将那一幕幕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举,我顿感热血沸腾。他们是家族的脊梁,民族的忠魂。在冥冥之中,我承蒙上天的眷顾,时隔一千四百年,我作为折家将的后人,不经意间被安排守护这一片先祖开创家族伟业的故土,担负起保一方平安的重任,能够穿越时空踏寻先辈的足迹,真的让我感慨万千。从五代直至北宋,折家将能够取得卫国戍边近三百年的辉煌,开创如此伟大的家族基业,想必其创业历程是何等的艰苦卓绝。

折氏发源于大兴安岭的原始游牧民族鲜卑部落,这个马背上的民族,曾建立了北魏政权,统一了黄河流域。雄才大略的孝文帝拓跋宏是鲜卑人的民族英雄,是一位划时代的改革家,他迁都洛阳,说汉话,穿汉装,改汉姓,承汉礼,完成了原始蒙味与农耕文明的融合,也为汉文化植入了粗狂、威猛、自由、豪放的气息。府州折氏始祖折华生活在唐高祖李渊的年代,李渊的母亲和妻子也是鲜卑人,一代帝王身上流淌着鲜卑血统,从而孕育了大唐包容开放的多元文化特质。

在鲜卑人打过黄河时,折华的祖先征战有功,封得了云中(今山西大同及内蒙古托克托县一带)境内一段曲折的沿河领地,并以封地为氏,成为折掘氏,折和掘的字意源于黄河九曲十八弯,滚滚的黄河水哺育了折氏族群。隋唐以来,鲜卑折掘部族融入当地党项族之中,和后来建立西夏王国的拓跋氏并驾齐驱,同属于党项族。

大唐武德年间,朝廷任命折华为府谷镇遏使,赋予了折家戍边的光荣使命。于是折华率领族人,骑着骏马,带着帐篷,赶着牛羊,沿着曲折的黄河,顺流而下,来到府州寻找一处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追逐一方水丰草美的膏壤沃野,于是走出晋陕大峡谷,拐进黄河的一条支流,折华找到了理想中的栖息之地孤山川,他为这片土地取名折塘关。

孤山川,秦汉为翠云川,唐宋为折水川,明为九股水,清代至今为孤山川。孤山川的中心孤山镇在古代是一座军事重镇,唐为折塘关,宋为孤山寨,明清为孤山堡,民国为天平镇,自古是西北通往河东的重要通道,也是保卫府州、守护河东的天然屏障,世代为兵家必争之地。

孤山川地处塞北高原,依山傍水,易守难攻,番汉杂居,羊马成群,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为折氏的繁衍生息、富足强兵,打下了得天独厚的基础。折华的后人,在这里耕种,牧马,驻扎,繁衍,后又移至距孤山三十余华里的府州城,开启了一段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十代为将跨越二百七十九年的戍边传奇。

贞观四年(630),大唐发动了与突厥之间的战争,大将李靖趁着漆黑的夜色,率三千精锐骑兵奔袭阴山东突厥驻地,府谷镇遏使折华作为军中小头目,就跟随在这支队伍之中。那个夜晚,他们大败突厥,为大唐帝国开疆拓土立下了汗马功劳,庆功宴上,唐王李世民亲自跳起舞蹈《秦王破阵乐》,还为当时姓折掘的折华赐了汉姓“折”。折华以他非凡的智慧开启了一个伟大的家族梦。

唐末至两宋,折氏所踞的府州,东以黄河为界,北、西与辽、夏接壤,像楔子一样深深嵌入中原与契丹、党项激烈争锋的角逐点,也就是今天的秦、晋、蒙三省交汇处的陕西府谷。折氏家族在这兵家必争之地,世袭地方军政要职,代代传承,纵使朝代更迭,江山易主,大忠大义的府州折氏始终追随正统王朝,一次次地赢得了家业长青。

府州地处边陲,位于西北的邻国西夏与辽国经常犯边,侵略土地,掠夺财物,特别是西夏李元昊叛宋后直至没藏讹庞把持西夏朝政后,更为猖獗。“自银城以南至神木堡,或十里,或五七里以外,皆为敌田矣。敌明指屈野河中央为界,或白昼逐人,或夜过州东,剽窃赀畜,见逻者则逸去,既渡水,人不敢追也…… 然敌侵耕久,宴然自以为己田,又所收皆入其酋没藏讹庞。杀府州城外蕃汉居民不可胜计。”朝廷迫切需要折家将抗敌戍边,保境安民。

在折家将门祖训“以武立家,忠勇立世,效忠朝廷,浴血塞外”的指引下,五代直至北宋折氏领军人物,包括折宗本、折嗣伦、折从阮、折德宸、折御勋、折御卿、折惟正、折惟昌、折惟忠、折继宣、折继闵、折继祖、折克柔、折克行、折可大、折可求、折可适、折可存、折彦质等十代将门英雄,一心报效朝廷,维系家族传承,推动民族团结,促进国家统一,“子继父,弟继兄”,前赴后继,舍生忘死,先后平灭北汉,抗击契丹,抵御西夏,浴血抗金,可谓满门忠烈,功比日月。当地人民十分怀念,史称其“兵民怀之若父母”。

被南宋大儒朱熹誉为“精忠壮烈”的折家将,其忠义源于流淌在折家血脉里的大爱。纵观折家将的历史,不仅是一部武力戍边的战斗史,更是一部书写人间大爱的乌托邦式的治世史。他们爱民如子,不仅被宋朝各族人民所怀念,也得到当时的敌人即辽、西夏人的敬重,羌人呼折克行、折可适为“折家父”。

折惟忠是折氏家族中有名的大孝子。《折惟忠妾李夫人墓志》载:“崇信母梁国太夫人性简严,少许可,治内有法,举族畏之。崇信与嫡夫人刘氏晨昏定省。”梁国太夫人是折惟忠生母,崇信即折惟忠。晨昏定省是旧时侍奉父母的日常礼节,早上省事问安,晚间服侍就寝,足见其孝顺。折继祖拿出自己的俸禄招纳安抚流亡民众,周济百姓,犒劳奖赏立功将士达八年之久。

折继闵是位爱民的好州官:“自元昊叛,河西子民迁徙保德、火山军,循黄河上下,侨寓者众。继闵亲自抚慰,安排恢复旧业,得户三千,口以万数,于府州城北建三堡妥善安置。”皇祐四年(1052)四月三日,时年三十五岁的折继闵病故,“部曲、姻戚、门生、故吏哭于辕门者以千计”。

折克柔忧国恤民,神宗熙宁七年(1074),天下大旱,灾情严重,“文思使、知府州折克柔言:‘今岁,河外饥馑,蒙赈贷,尚未周给。人欲流散,恐北敌因而招诱,遂虚开边民户。臣乞保借米三万石。粟二万石赈贷,候丰熟偿。诏赐省仓粟二万石赈济,米三万石借贷’。”折克柔给灾民减免“役钱”,推行“募役法”“青苗法”以确保饥民安全度灾。

折可适善待士卒,同情弱者,为国尽忠不忘考虑老百姓的利益。他任卫州知州时,转运使想在平夏、通峡、镇戎、西安四处堡寨中修建场圃,储存粮草五百万,折可适认为费用太高予以否决。后来转运使又打算借用民间的牛车来运粮草,并准备运输十万斛粮食到熙河,折可适仍表示反对。转运使于是诬陷折可适有诽谤朝廷之罪,折可适被革职。折可适任渭州知州时,在长安置店铺、手工作坊,将收入周济孤儿、赠送遗老。在山西岢岚置义庄,以其租税收入供养家族中的贫困者。

折家将的感召力,在当时影响很大,以至于国内外蕃汉部族纷纷前来投奔。当时的府州仅有3000多人,除了汉族外,还有突厥、韦室、泥也六族、勒浪族等30多个蕃族,折氏家族团结府州各族人民亲如一家。对外,则以特殊的蕃官身份招纳来归附的部族。宋淳化四年(993),李继迁附辽叛宋,折御卿领兵征讨,银、夏蕃、汉族8000余帐,驱牛羊数万计投奔于府州。

至道元年(995), 勒浪族副首领遇兀等193人归附,迁族帐于府州界,并贡马,“上召问慰劳,赐锦袍银带”子河汊一战,折御卿闻名遐迩,勒浪、鬼族等部族都请求归附。折御卿领兵把他们迎入塞内,安置在府州以南。宋朝廷籍其丁壮,得精兵万余骑。咸平元年(998),兀泥族大首领黄罗领族帐1500户内投府州,黄罗被授予昭州刺史。景德元年(1004),折惟昌知府州,契丹言泥族拔黄砦300余帐也来归附。折家将的大爱如塞上高高耸立的一座灯塔,照亮了那个朝代身处战火之中,所有苦难的黎民百姓前行的路。

当历史的车轮驶入二十一世纪,折家将那波澜壮阔的英雄壮举,虽然早已尘封在岁月的年轮里,但折家儿女已将民族大爱深深地扎根于这片土地上,滋养着这里的百姓生生不息,筑梦小康。岁月峥嵘,沧海桑田,璀璨的煤海霓虹映照着不再幽冷的边关明月;气势恢宏的能源化工基地,取代了金戈铁马的古战场;曾经的刀光剑影与呐喊厮杀被今天的和平与安宁所取代;那些烽火连天、鼓角争鸣、背井离乡、骨肉分离、筚路蓝缕、饥寒交迫的血泪已化作当地人励志的传奇故事。

今天的孤山人吃苦耐劳,精明强干,锐意进取,奋发图强,得益于孤山堡优秀地域文化代代相传、耳濡目染的熏陶。折家故里孤山川的河水,汇入黄河,依然奔流不息,折家将宽厚包容的文化基因,保家卫国的儒家信仰,坚韧执着的战斗意志,忠勇壮烈的牺牲精神,救民济世的大爱情怀,感召着一代又一代的中华儿女。也激励着我为自己头顶的警徽争光,不辜负当地老百姓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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