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吹过枫叶红

秋风吹过枫叶红

一

当空中飘过的云霞被山岗的红枫浸染，当山谷里的那一片红绸开始红的耀眼，就如我们的国旗飘在山河之巅。当眼前的绿色屏障变得不再凝重，当“四季的使者”送来凉爽的秋风。我知道，秋天来了。

于是，整个山谷开始上演着诗人杜牧的“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

秋，是收获的季节，也是重生的季节。那一枚枚绿叶开始由墨绿变作金黄，变成丰收的模样。秋风一吹，飘飘然落与大地之上，为来年春天积蓄着萌发的力量。

绿色屏障里包裹着的玉米，也被秋天的风吹成了金黄。农人们脸上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开始收获着，把早已备好的粮仓存的满满当当。

此时，我站在田垄上，望着那一望无际的屏障在“四季女神”的装扮下，渐渐的由绿变黄。阵阵秋风吹来，我便乘着它的翅膀，飞回童年的时光。

二

我出生在中国北方一个三面环山的小山村，天然的地理环境为玉米授粉提供了有利的条件。在我还未记事和长大后的那几年里，我们村被定为玉米育种基地。经过父母们一季辛勤的劳作：育苗，栽种，保苗，施肥，除草。他们在“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岁月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玉米苗渐渐长成一片翠绿，站在村口向外眺望，那里是一道道绿色的屏障。

我记忆最深刻的也是最重要的环节，就是给玉米人工授粉。四沟母本玉米中间夹着种一沟副本（也就是公棒子），母本上的花不等它抽穗，就连叶包一并被提出来扔掉，这样它们会前后差不多时间长出玉米须，以便于缩短玉米授粉的日期。

授粉的时候，需要把副本花穗上的花粉轻轻晃落在笸箩里，笸箩是用旧报纸糊过的，不能漏粉。而且晃粉的时候，需把笸箩高高举起。慢慢的把副本花穗轻轻弯过来，在笸箩边缘稍微一磕打，粉子就散落在笸箩里了。若是用劲大了，花穗就会折断，这棵副本就没有用途，整个生长期就白费。用劲小了晃不下花粉，母本上的玉米须授不上粉，就会长出花花嗒嗒的稀粒玉米或者根本就不长粮食。

从玉米副本上晃下来的粉子，要以最快的速度，用“授粉器”把它们诸棵分别授在母本的玉米须上。那些玉米须像一捋捋少女的五彩发丝，红的，粉的，紫的。只要给它们最少授足四天粉，它们吸收完粉子，那些“五彩发丝”就会慢慢的枯萎。正是这些五彩发丝把粉子吸收进整个玉米棒子，能收获到颗粒饱满的玉米棒子，玉米须功不可没。

经过无数个白昼的光照与黑夜里雨露的滋养，以及大地母亲的孕育，山谷里的枫叶开始泛红的时候，玉米成熟了。一个个像包裹在襁褓里的胖娃娃，挂在“秸秆母亲”的腰间。

三

夜空中弯弯的月亮使劲儿的把黑夜慢慢拉长，秋风再次吹过村子北边的山岗，吹红了山谷里所有的枫叶时，种子站就会在村里设点统一收购玉米种。脱粒、筛选、检验、测湿、过秤、装麻袋。有一样不合格都不行，最后会有红色的半挂车统一拉走。

“四季女神” 早已打发寒霜染红了北山上所有的枫叶。玉米种子统一收购走了，乡亲们都在盼着种子公司尽早来发钱。直到枫叶红遍了所有的山谷，种子站却还是迟迟不来人。等到最后是用半挂车拉来的吃玉米，跟枫叶一样红的半挂车，车斗里是用麻袋装的玉米粒。

正好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家里老母猪光吃糠，母亲用粉碎后的玉米秸秆泡了喂猪。说来那些年喂养的母猪也是真听话，从来不挑食，喂啥吃啥。光吃猪糠也吃的欢腾，张开大嘴就是一“簸萁”。

家家都等着用钱，乡亲们怕种子站以后不再给钱了，来了吃玉米也不嫌弃，所以两半挂车吃玉米根本就不够“抢的”。

来一车“抢了”，再来一车又“抢了”，有力气的大人们爬到半挂车上去“抢”，然后抱起麻袋扔下车，老婆孩子在车下等着接。有些接不住的，把一整袋都撒了，撒得车底下都是黄澄澄的玉米粒。那些男孩子们都趴到车底下去“抢玉米粒”，那时的地面没有硬化，全是尘土，再加上人多齐踩哒，他们弄的土坷垃面子满身都是。

我们家就父亲一个壮劳力，那年父亲还得了个腰疼。他好不容易歪斜着身子爬上半挂车，车上整麻袋的玉米已被“抢的”不多了，多亏有亲戚帮忙才“抢下”三麻袋。全家四五口人，还有那些吃着菜糠的“张口货”，这点粮食怎么够用？

父亲看那些男孩子们都趴在车底下“抢玉米粒”，也心急得让我快点趴到车底“去抢”。我摆愣着头说啥也不往车底下钻，气得父亲咬着牙瞪着眼吼我，嫌我不知道粮食中用。我始终保持着那份女孩的“矜持”，没有钻进车底下“抢粮食”，低头护着那三麻袋玉米粒，眼泪却啪嗒啪嗒往下掉。 那是父亲第一次用粗嗓门吼我，心里委屈的了不得。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虽然威严，但是从来没有对我发过脾气。“抢粮食”是第一次吼我，也是今生唯一的一次，却被我深深地记在脑海里。

我记住的不是父亲如何吼我，记住的是那时生活上的窘迫。家里好几口人要吃饭，老母猪还要等着玉米做添料。四

此时，又一阵秋风吹来，带着山谷里泛红的枫叶香味，掠过山岗，携着收获的味道，伴着远处玉米收割机的轰鸣声，吹到父亲面前。并调皮的掀起父亲的帽沿，抚平了父亲额头的“层层梯田”。

父亲把手搭在额头“梯田”的边缘，远眺着自家两辆玉米收割机穿行在蓝天白云下，把哥哥种植几百亩地的玉米收进了粮仓，也一并填满了父亲眼神里一生的希望。

秋风吹过，山谷里的那片中国红，随着改革之风继续飘扬在山河之巅，她们依然红的那么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