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探亲结束回程的车上,可能因为是在小县城,所以有许多人在燃放烟花。我透过车窗,看着路边的小孩手里握着仙女棒,不知是仙女棒的火光照射,还是原本他们的眼睛就亮晶晶的,我想可能是因为他们对世界充满好奇,并且未被世俗所污染,所以眼中本就拥有万千星辰,只是在仙女棒的火光下显得更加明亮。
一个小女孩在众小孩中吸引了我的注意。在温暖的路灯下,小孩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仙女棒,眼中充满期待与好奇,她轻轻的晃动着仙女棒,细小的火花如萤火虫般飞舞,照亮了她稚嫩的小脸,她就静静地欣赏,仿佛在欣赏一场属于自己的奇幻表演,眼中闪烁的光来自她内心的小火苗。不知不觉间那火苗的温度融化了在我心中一直被我忽略的、已被冰封的面容与回忆。记忆就好像树枝搅翻了河中的泥泞,使我的内心就就不得平静。
记忆的时钟飞速转动,我似乎又亲身经历了一遍那些美好的时光
我回到了2013年或者更早,这时的我也还是个对世界充满希望和好奇的小孩。我随着父母回到爷爷家,时隔8年,记忆中慈祥的脸再次清晰的出现在我眼前,我心中酸涩难忍,爷爷用着含糊(因为他牙已经掉的只剩几颗了)、慈祥的声音说着“思思回来啦!过来让爷爷看看长高了多少”,一瞬间我竟真的有些失神,认为我的一切经历都还只是梦,只是6岁的我的一场梦。
可是很快一种分离感,把我剥离,我成了一个旁观者,我不再是在车内,而是在一个电影院内,面前的大荧幕播放着我尘封的回忆,我的身边坐着17个人,与我一同观影,我却并不知他们是谁。
荧幕上还播放着13年的这段回忆,爷爷奶奶带着我去天台玩,小时候的我最喜欢的就是爷爷家的天台,因为可以和叶爷爷养的小狗欢欢玩。上了天台,爷爷在一旁打着太极,奶奶去浇花,我则跑去和叶爷爷打了个招呼就去和欢欢玩,这时候的爷爷家下着雪,天台落满了雪,水缸里的水都在水面上结了薄薄一层冰,欢欢跟着我到处跑,毕竟小孩的精力永远是旺盛的。把水缸里的冰摔在地上,也是我最喜欢的活动之一。此时爸妈在下面搞着卫生,因为正值除夕夜前一天,所以要大扫除。
时间一转眼到了晚上,爸妈带着我去家旁边的小公园放烟花,说是放烟花,也不过就是些仙女棒和“大呲花”之类的,那时候的我,也和那个小女孩一样,在经历属于自己的梦幻的表演。
画面跳转来到年夜饭,姑姑,姑父还有表姐也来了。吃饭的时候,姑姑给大家倒酒的时候,问了一下爷爷“爸,要不要给你倒一点”爷爷也是如实回答“好,就一点点,我不喝,我就闻”说真的,直到现在我都很佩服我爷爷,他说闻闻就真的只是闻闻,他从不骗人,而且真的很有毅力。饭桌上充满着欢声笑语,小时候的我还不懂这些时光有多宝贵。
画面再次跳转,我已不记得是到爷爷家的第几天,爷爷叫我去书房一趟。当我到书房时,爷爷神秘兮兮的叫我去他身边,然后从身后拿出一把仿真玩具枪,就是重量什么都是和真枪差不多的,都是只能打出黄色小球的那种,大家都知道,那个年纪的小男孩就喜欢这些东西,所以我自然很高兴。可是,那个年纪的小孩破坏欲是很强的,所以没几天我就把它弄坏了,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可惜啊。在我印象中爷爷都一直很宠我,就拿这把玩具枪来说,我爷爷的腿脚因为脑梗有后遗症,所以走起路来是拖着脚的,步伐不大,而买这把枪他大概要走两站路左右。我爷爷对我真的很好,只要是合理的要求,他都不太会拒绝我的要求。
画面最后一次跳转,那是我五年级时,我在家玩着手机,突然听到我爸手机铃声响了,按听到的一点点内容推测,电话另一头是我妈。对话结束后,我爸走进我房间和我说“明天要去你爷爷家,假已经请好了,把你要带的衣服收拾好”我当时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去问我爸,我爸说:“你姑姑打电话和你妈说,你爷爷走了,你妈已经去买票了,你早点休息,明天要早起”
下一幕已经来到我爷爷葬礼上,我只记得那天起的很早,是个冬天,很冷,太阳也还没出来。我们一行人在殡仪馆,我爸不知道去哪了,我只知道等他回来的时候,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叫我们去看逝者最后一面(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时候我爸去帮忙抬爷爷的尸体了)。我看到了爷爷,他和我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不大,只是看起来瘦了一点点和一直闭着眼。一转眼,我们上了车,因为我是长孙,所以遗像一直是我捧着的,然后骨灰盒是我爹捧着。再一眨眼,我们上了船,船行驶了一段路程,殡仪馆的人叫爸爸和姑姑来到船边,将骨灰一点点撒进长江……
荧幕黑了几分钟,再次亮起……
这次出现的是我的外公外婆,画面中每一次我来到舅舅家,他们看到我每次都会很高兴,每次都怕我饿着似的,只要一进门就问我和妈妈吃饭没,不管是说吃了还是没吃,都会拿些菜给我们吃,最少都会有一碗汤,我的那碗汤里永远都会有肉丸(时至今日我都还不知道那到底是猪肉丸还是猪肚丸)。而我的外公一直都叫我“阿叔叔”因为在客家话里面“思思”听起来就和“叔叔”一样,老一辈的人普通话都是不标准的,所以他一直是这么叫我。
可是最后两位老人都走在了,外婆先走的,外婆走了之后,外公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最后在2025.1.3这天走了。在银幕上他们的模样让我不经想起了今天在舅舅家看到的遗照,遗照是多么的冰冷,没有任何温度。我的心中又不断的有酸涩感涌上心头……
最后荧幕上快速的闪过我难忘的一幕幕:初中的生活、701宿舍生活、高一9班的生活、差一分冠军的班赛、分班后窜宿去找9班的人聊天、和9班的朋友们一起出去喝酒……
最后影院中除我之外的17人站起来,走到我身边把我拉起来,推着我,把我往门外推,我被推出门外,我回过头,看到他们都在对着我挥手告别,并且对我说:“不要和以前一样瞻前顾后,老是在意别人对自己的想法,自己下定决心要做的事,何必寻求他人认可?在你眼里,你要做的是他们理解不了。而在你眼里,他们要做的是你也理解不了。既然道不同就各走各的吧。”“向前走,不要一直沉浸在回忆之中,你可能会觉得,越往前走,就越孤独。会感觉我们本来会遇到很多人,可到头来反倒弄丢了很多人。可是你要明白,我们不需要遇到很多人,我们需要遇到的,其实就那么几个人。这世界上真正在意我们的人很少,我们真正在意的人也不多,但只要有这么几个人存在,仅仅是存在,我们就会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世界还有救。所以,想开点吧,走不散的人永远走不散,生命的过客,你再怎么去珍惜、挽留,都是会走的。”忽然间,我看清了他们的脸,他们正是过去的我。
我睁开眼,发现我还在车上,原来我只是睡着了,我努力回想着这个梦,一瞬间,我心中源源不断的有酸涩感往上涌着,眼眶也是不断地有眼泪想夺眶而出,都是被我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距离到家还差半个多钟,我并没有刻意地将这个梦记在手机上,我想着倘若我回到家还记得,那便提笔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