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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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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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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之韵

深秋之韵

 

 

“寒露露寒露成霜,霜降降霜霜凝露。”古老的谚语在唇齿间流转,才蓦然惊觉时光原是这般浅淡易逝。仿佛昨日还在夏荷的绚烂里驻足,前几日尚沉浸于秋桂的馥郁中,季节的脚步已几经辗转,悄然踏进了秋季的恬静——深秋,就这般不期而至。院子里花草草早已敛尽容光,昔日姹紫嫣红开遍的盛景,如今只剩断枝残叶散落阶前。此刻,我才真正读懂“秋意肃杀”四字里藏着的,是怎么样的一种清寂与悠长。

 

难得一个清闲的周末,卸下一身疲惫,本想沉在梦里睡到天昏地暗,奈何晨光总比人勤快。金灿灿的阳光挤过窗棂,悄悄爬进房间,在脸上投下暖融融的光斑,将我从酣睡中晃醒。我伸着懒腰翻了个身,还想与枕头再缠绵片刻,窗外的麻雀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清脆又急促,像是怕我错过了这深秋的好光景。终究抵不过雀儿的“殷勤催促”,起身漱口洗脸,随手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薄外套,带着几分慵懒,缓缓走出了房间。

 

院子里早已被阳光铺满,暖洋洋的气息裹着淡淡的草木清香扑面而来——那是干草的质朴、落叶的微涩与微凉空气交织的独特气味,不浓烈,却沁人心脾。我索性寻了块尚带绿意的草坪躺下,将自己彻底融进深秋的怀抱。抬头望去,今儿的天干净得像刚洗过的蓝绸缎,澄澈透亮,不见半点杂尘。只偶尔有一两朵蓬松的白云慢悠悠飘着,时而散作棉絮,时而聚成羊群,衬着远处黛色山影,活脱脱一幅无需笔墨的写意画。看得心里敞亮,连眼眸都仿佛浸着融融暖意。

 

风从院外百年老核桃树梢轻轻掠过,几分凉意里掺着淡淡的桂花香,徐徐拂过脸颊。一阵风过,将核桃树上所剩无几的残叶硬生生扯下,叶片依依不舍地离开枝头,在空中打着旋儿簌簌飘落,像一只只褪去华彩的蝴蝶,以最从容的姿态,完成生命最后的谢幕。风里还裹着不远处飘来的瓜果香:是熟得透亮的柿子、裂口的八月瓜、撒落满地的板栗、浑身泛黄的南瓜、满地滚圆的菜瓜……混着田埂边野菊花的清苦,交织成独属于深秋的醇厚味道。它不张扬,也不媚俗,却深沉绵长,足够让人心安。

 

躺在草坪上望着天上变幻的云影出神,一片还带着枝干余温的柿子树叶恰好飘落,不偏不倚覆在额头上。清晰深刻的叶脉硌着皮肤,一丝凉意漫来,竟让我莫名生出几分怅惘。此刻,我忽然就想起《红楼梦》中黛玉低吟的“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风秋夜凉”。古往今来,多少文人墨客面对秋景,总免不了生出“悲秋”之叹,感慨繁华易逝、人生易老……可这深秋于我,却另有一番难以言表的滋味,真切萦回在心间。

 

正思忖着,头顶传来“啪嗒”一声轻响——原来是枝头熟透的柿子晃落一滴饱满的晨露,不偏不倚滴在我的嘴角。舌尖下意识一舔,清甜的滋味瞬间在我全身漫开,清甜里还带着晨光的暖意与叶尖的脉香。我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仰头望着满树红灯笼似的柿子在湛蓝天空下熠熠生辉,忍不住笑了。此刻,我突然间读懂刘禹锡“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豁达与通透:这深秋何止萧瑟?它分明藏着天地间最饱满、最慷慨的馈赠。

 

我脱掉鞋子,赤脚走出院子,循着田埂信步向村外走去。远远便听见收割机“突突”的轰鸣,节奏稳健有力,其间夹杂着老农们爽朗开阔的笑声——那是丰收的声音,是汗水浇灌的喜悦。风穿过稻浪的“沙沙”声,成了这个季节最动听的伴奏;新割稻谷的醇厚清香混着田埂边野菊花的淡香,还有脚趾间浓浓的泥土香……我深一口,瞬间觉浑身舒畅,五脏六腑都似被洗涤过一般。柿子树枝头的麻雀还在欢快地蹦跳鸣叫,呼唤同伴分享熟透的果实,又好像是在为丰收唱和助兴。

 

我情不自禁地张开双臂迎秋风,奔跑在田埂上,任温煦的秋阳洒在肩头,任馥郁的稻香沾上衣角。我随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稻叶,指尖触到的是扎实饱满的谷粒;俯身摘下一朵小野菊,鼻尖萦绕的是清苦却持久的芬芳。原来深秋的韵致,从来不只是萧条与告别:它藏在丰收的喜悦里,藏在落叶归根的从容里,藏在每一缕微风、每一颗晨露里,藏在所有微小而真实的生命律动之中。

 

在田埂的尽头,我静静站在田埂上,尽情享受着深秋的馈赠,慢慢将这整个秋天揉成诗行,和着沁人的秋香深深藏进心底。我再次张开双臂,深深拥抱着这满溢着温暖、馈赠与哲思的——深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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