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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成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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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
20250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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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域漫记:风的辙痕(组诗)

       大巴扎

沿街铜器的光影

漫过百年门槛时

孜然在布袋里浸出西域的黄昏

葡萄架下,木卡姆正漫过琴弦

姑娘头巾的金线

织着波斯的月光

烤馕的热气裹着吆喝声漫过摊位

阴影里

有人称着阳光碎末的分量

老茶炊咕嘟着陈年旧事

巴旦木在齿间裂开戈壁的纹路

当驼铃从记忆深处漫过来

所有归途,都成了异乡

       独山子大峡谷

风把岩层卷成书页

褶皱里藏着地壳运动的掌纹

正摁住落日的弧线

碎石在峡谷练习坠落

回声撞碎垂直的时光

被流水淘空的年轮

正顺着岩壁攀长成云

栈道悬在半空

我们都是峡谷吐出的词语

在风的稿纸上轻轻摇晃

终究写不出完整的诗行

       天山花海

雪水最后一次漫过薰衣草田时

花就醒了

风,把紫色的呼吸

吹成淌动的河

蜜蜂驮着融雪的清寒

在花瓣间搬运星辰

我们站在花潮里

影子漫过远处的博格达雪峰

一只蜜蜂停在眉梢

抖落眼前

一片颤动的花香天空

       锡伯古城

 

八旗的箭簇裁过伊犁河谷的风

西迁的马蹄声嵌在古城青砖里

格登碑的纹路洇着未冷的烈酒

八抬大轿泊在城口

轿帘轻启处

格格的裙摆扫过百年前的月光

城墙下

榆树的影子洇成乡愁的拓片

那些被岁月磨亮的辙痕

正顺着叶脉

悄悄漫向白山黑水

       果子沟大桥

桥身系在云端

初经此桥时

已生出飞越时空的翅膀

 

想起基建者的故事

他们碾过风的脊梁

从远方抵达更远的远方

唯有桥下溪流

捡拾着桥面漏下的时光

我们在谷底仰望

四点四公里的弧线划破雾霭

如锡伯族的箭簇

正中天空最柔软的地方

       六星街

六星街的风里

正漫着狼戈的《苹果香》

 斜过来的阳光

弯成琴弦

被巴什拜的马蹄轻轻拨响

当最后一缕晚霞嵌进砖缝

月光便顺着街巷

漫向每扇敞开的窗扉

       那拉提

天山的风,把草原铺成绿毯

溪水漾着云杉的年轮

羊群漫过草地

如月光抖落的星星

 

养蜂女的头巾掠过坡地

指尖蜜香漫过半座山的晨昏

冬不拉的弦上悬着长调

转场马蹄沾着草叶的嫩绿


当她的身影融进草原

那拉提便成了

她最后收进的那勺蜜

       霍尔果斯

界碑的影子

印在两个时区

风在铁丝网的缝隙

搬运两种语言


集装箱在轨道上转身

老海关的铜铃

仍数着驼队遗落的蹄声

哈萨克族的马鞭扬起时

半个亚洲的落日

正沿着界河

漫向彼此的河岸

攥着通行证的脚步

踩在历史与现实的接缝

一脚是过去,一脚向未来

       石河子

戈壁在犁铧下

翻出新绿

军垦战士的脚印

长出列队的白杨


水渠沿着街道蔓延

像铺开的稿纸

每棵树都是标点

标注着荒漠变绿洲的模样

 

兵团博物馆的玻璃柜里

军用水壶仍在滴响

水珠落在如今的街道上

便成了孩子们手中的冰棒

 

当夕阳为兵团纪念碑镀上金边

那些嵌在砖缝里的汗滴忽然亮起来

比任何星辰

都更懂土地的重量

       天池

博格达峰的影子

浸在湖面

驮不动天空的湛蓝


哈萨克族的毡房

像枚纽扣

别在云杉的衣襟上

被风摇得轻轻晃

游船划过的波纹

正缝合王母娘娘的传说

而游客们

也成了雪山倒影里的光斑

       八卦城


街巷在暮色中铺开罗盘

八条主街如指针

把一座城

调成天地的刻度

没有红绿灯的路口

风正练习拐弯

像哈萨克族牧歌

绕着圆心打个结

夜市的炊烟漫过八卦图的边缘

肉香纺成无形的线

拴住晚归者的脚步


当最后一盏灯

在巷尾熄灭

整座城忽然轻旋

——原来我们都是

被时光拨动的

棋子

 

       火焰山

岩层把太阳揉碎了,藏在褶皱里

每道裂痕都冒着烟

铁扇公主的传说被烤成半焦的残页

挂在红砂岩的檐角

风一吹,就卷成火星

行人挑着担子的影子

正从《西游记》的插图里走出来

汗珠落地时,溅起三粒会跑的火焰

温度计的红线越过了刻度的边界

只有坎儿井的水在地下悄悄结网

结出比冰雪更凉的籽实

 

                2025.7.29 云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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