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听我的父亲夸祖父,夸祖父了不起!在解放前,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旧社会,我的祖父却能娶妻生子,且让他的三个儿子都读了书,为大儿子和二儿子用现大洋买了童养媳成家立业!可以想象,那是何等的不易啊!我为有这样的祖父感到骄傲与自豪。然而,我却从未见过我的祖父,也不知他长啥模样?因为在我出生时候,祖父就因病而过早地的离开了人世,一晃已是67年,但在我的心中祖父仍是一个神,一个英雄般的存在!祖父是我们家族永远的荣耀。
要说我对祖父的印象,除父亲常讲以外,还是在2010年的正月,在我路口庙背老家的神台前,被伯父所画的祖父遗像才开始的。若不是伯父,我想我永远也不知道祖父是个什么样子。
我娘是祖父买来的童养媳,跟祖父一起生活了九年多。听我娘讲,伯父画得挺像,跟照相馆师傅拍的照片没啥区别。祖父年轻时常穿祖母织得粗布棉衣,身高有1米7,五官特别端正,眼睛炯炯有神,明目清秀的,瓜子脸显得有些清廋,讲话是铿锵有力,跟我的祖母王黄英那可谓是“郎才女貌”相当班配的;老了,生了病的祖父,虽然常常拄着拐杖一步一拐走路,但身子依然保持挺直,仍然保持着一股子精气神,从未没听见过他唉声叹气,长叹短息的。我问他不痛吗?他说那有不痛的,只有自己强忍着,不能给子女添麻烦!
听我伯父讲,为了让子孙后代记着祖父的英容笑貌,他自退休之日起,在县老年大学学素描绘画,在美术零基础上苦练了近二十年,才把记忆中祖父给描绘画了出来,然后再拿给见过祖父的两个弟弟,妹妹一一看过,大家都一致认为伯父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简直与真人一般才用镜框装起来和祖母的遗像挂一起,放在神前供后人敬拜瞻仰。
我的祖父名叫刘思厚,是曾祖父日暄公的儿子,在家中排行老三,生于光绪庚子年(1900年农历9月13日已時),10岁时就跟着师傅学做泥水匠,15岁就学成为师,且收了邻居家一个叫刘上義的小孩为徒,是路溪、洋溪、钱山一带最有名的匠人“神墨师”。祖父除在路溪建房外,还经常被外乡人请去,可谓是“上请下延”。听洋溪清英姑姑讲,祖父在安福县钱山十八都建过三四栋民宅,在安福洋溪桥头建过1栋豪宅,爷爷在侍主家吃住近半年,隔三差五吃鸡鸭,却未见鸡鸭肝、脾、肠等内杂,以为主人对他们很刻薄,比较小气。作为“神墨师”觉得未看起他们。于是,在房子“树门架”、“封屋栋”时做了点小文章,会保房主人四季平安,却不会辉煌腾达。回到半路吃点心时,祖父师徒俩打开主人送的盘餐,一看全是半年来吃的鸡鸭的内杂。祖父觉得自己误解了这家主人,便吩咐徒弟赶快返程,说是“忘了东西”在房屋上,徒儿拿出了放在门梁、屋栋上做作的“符”,保主人事业有成,儿孙满堂。
祖父19岁(1917年10月)那年,正值青春年少谈婚论嫁之时,正好碰上湖上五口寮前王洪昌家因子女多,生活艰难,只卖掉一个叫王黄英的9岁女孩。祖父听到这个消息后,借了四块大洋托人将王黄英用买了下来做了自已的童养媳。
祖母从小聪明伶俐,活泼可爱,心地善良,勤劳肯干。祖父见后非常满意,放在家里,做点零活,烧烧饭之类。待祖母18岁时,祖父便决定请亲戚邻居办了2桌酒,粗菜便饭,与祖母拜了天地,算是结为正式夫妻。
听我祖母讲,她和祖父结婚时,家里穷得叮当响一无所有,只有破房3间,连张木床都没有。她们结婚用的床是用一条木凳放一头,另一头用土砖架起来的,上面放几块木板,铺上厚厚的稻草,放上一床破旧的棉被就是她们全部的嫁妆。洞房花烛夜时,不知怎的一不小心砖头那边全塌了下来,2人滚到了地上,真是哭笑不得!觉得很是霉气。但祖父安慰祖母道,咱们民间有句谚语:“砖塌床,今后儿孙有发旺”,我们家一定兴旺发达的。祖母无奈地点点头,两人又重新把砖垒平把床铺好,高高兴兴地躺进了被窝,进入幸福甜蜜的梦乡……祖母说,那一夜她梦见自己生了许多个小孩。
后来,真的美梦成真!就是在这样的艰苦环境中,吃的是红薯杂粮,睡的是稻草破床,祖父祖母却相亲相爱,相依为命,接二连三地生下了我的伯父刘念怀,我的父亲刘恩怀,叔父刘信怀,姑姑刘清英“三儿一女”。听我父亲讲,他上面除伯父外还有一个哥哥,只可惜养到快2岁,一场病夺取了他幼小的生命,倘若没走,祖母应该是生了“四儿一女”。
听我父亲讲,他们兄弟姐几个小孩长到五六岁时,尽管生活艰难,极其贫困,祖父还患上一种奇怪的疾病,双目失明,两脚溃烂,连起床大小便都不方便,但祖父祖母很有远见,常说:“我俩这一代没有文化,大字不识,决不能让下一代也没有文化!”祖父祖母咬紧牙关,盘箕晒谷,教子读书。从牙缝中挤出点钱让几个孩子都读了私塾和国民小学。
父亲讲:“尽管祖父身体不好,但对我们几个孩子的教育却非常关心且要求严格。每天在学校老师教过的字,做的作业都拿给看。虽然祖父大字不认识一个,双眼模糊也看不全清晰,但他检查起来却十分较真,看到老师用红墨水打了勾的字是很好的,就很高兴;看到老师打了X的字,是写得不好,就要我伸出小手掌。他用竹篾做的监尺,打我的手掌!有时打得手掌发红,还不准我叫一声痛!”祖父边打边说:“君子不打教不成,君子打了做好人!”还说“严师出高徒,严父出才子”。伯父和父亲在祖父的严管严教中,字写得非常认真,十分端正,常常受到老师的表扬。长大后,伯父和父亲在当地学生中字写得特别好,成绩特别突出。伯父解放后1950年就参加了工作,那时伯父才17岁。父亲1955年小学毕业后就回村当了2年的扫盲老师。1958年考上了共产主义劳动大学武功山分校机电专业。
祖父对自己的女儿比较严格,却对他用现大洋买来的两个童养媳特别的好!听我娘说,祖父从未骂过她,打过她。有好吃的总是第一个想到我这个萍乡小孩。
祖父不仅仅是一个好的泥水匠,却还是一个像祖母一样懂点民间偏方的“土郎中”,曾拯救过许多人的生命。其中一个叫刘礼义的邻居就是祖父救活的。也不记得具体是哪一年,邻居家小孩刘礼义在庙背羊背山看牛,突然从老虎冲跳出一只小老虎,刘礼义看后立即牵着牛撒腿就往村子的方向跑,但幼小的礼义怎跑得过猛虎?还是被老虎咬住了礼义的喉颈,且拖了一段路程……还好村民们都在农田里干活,得此这个消息后,紧急鸣锣示威,全村男女青壮力齐上阵,结果把老虎给吓跑了。礼义被小老虎咬得奄奄一息抬了回来,大伙急死了,他爹娘哭哭啼啼。我祖父懂得一个土方,急忙把自己的茅房厕所拆掉,当时厕所用茅叶毛草盖的,年数久了,房屋中间上长了许多毛毛虫,有手指那么大。我祖父竟然把脏兮兮的毛毛虫一条条放进自己嘴里嚼烂嚼碎敷在礼义的伤口处,及时消炎止血,让村民们看后感动不已。一段时间之后,伤口慢慢好转,真真切切地救了刘礼义的一条命。
我89岁的洋溪姑姑讲:大革命时期,祖父祖母俩都参加了赤卫队,参与过彭德怀亲自指挥的“路口大捷”等战斗。大革命失败后,一部分赤卫队队员把大刀、长矛等武器丢掉,我祖父把赤卫队的作战武器全部收起来,生怕还乡团发现,埋在了自家牛栏底下。后来,上级派人寻查这批武器,起初祖父不敢相信,后经组织核实,才把收藏的武器全部上交,党组织还对祖父祖母保存革命武器的行为高度肯定。民国时期,祖父常被民国政府抓去修桥、修路、建房等。冬天都要下水,冻得双脚溃烂了,祖父因长期积劳成疾,双目失眠, 殁于一九五八年十月八日,享年仅58岁。祖父离世时最凄凉,大儿子念怀被县委安排吉安党校学习,我爸在严田读书。姑姑到乡政府打电话给大伯。大伯对姑姑说没办法回家,你们丧事从简。没办法,一身坚强的奶奶强忍失夫的痛苦,带着姑姑,伯母,还有不懂事的娘、叔几个同自己的亲戚处理了祖父的后事。那时,祖父连走路都不方便,哪有机会去县城照相,所以祖父离世近50年,神前一直缺一张祖父的遗像。后来,伯父凭记忆画了祖父的遗像放在神前,以供后人瞻仰。
祖父离世距今已有67年,虽然我从未见过祖父,但我知道我的祖父和祖母一样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在我的心中,祖父和祖母一样是我们家族永远的荣耀!祖父仍像菩萨一样在照耀着我们一大家族子孙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