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坠在草叶尖时,总带着未醒的懵懂。像第一声啼哭撞碎产房的寂静;像春蚕咬破卵壳时的轻颤;像种子在冻土下数着年轮的等待。我们都曾捧着透明的初心,在晨光里看见自己最初的模样 —— 那时还不懂世界有裂痕,不懂承诺会褪色,不懂出发的路会在迷雾里长出岔口,就像不懂故乡吊脚楼的木缝里,藏着多少代人未说尽的牵挂。
寨口的老枫香树年轮里藏着童年的指纹。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的雨后,指尖沾着山间腐叶的腥甜,听着远处梯田里水响的韵律,心里装着要帮每只蚂蚁找到家的郑重。用玻璃罐养萤火虫的夜晚,对着忽明忽暗的光斑许愿,身后是奶奶唤归的声音穿过竹林,相信只要守住这微弱的光亮,就能照亮整个被山雾笼罩的夏天。那时的初心是玻璃罐里的萤火,是田埂上追蜻蜓时不肯放弃的执着,是被山风吹散的纸飞机上,用蜡笔涂满的、要走出大山又眷恋大山的幼稚幻想。
书包里的课本渐渐增厚,初心开始在墨香里生长。第一次在作业本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都透着对世界的敬畏;第一次戴上红领巾时,胸腔里跳动着要成为 “好孩子” 的坚定。教室窗外的刺梨花开了又谢,粉笔灰落在肩头像落雪,我们在试卷的红勾与红叉间学会奔跑,却在某个晚自习的间隙,望着月亮突然想起:最初只是想把字写得工整,把题算得正确,什么时候开始,竟要为分数的高低彻夜难眠?就像当年在石板路上数着石阶回家,怎么就数着数着,把故乡的方向数成了远方?
青春是场盛大的迁徙。我们背着行囊离开故乡,站在吱呀作响的木桥上看溪水汇入远方,心里装着 “远山” 这个模糊的词。城市的霓虹比萤火虫明亮千万倍,却照不亮初心上蒙的尘埃,照不亮记忆里吊脚楼窗棂漏下的月光。第一次加班到凌晨,看着写字楼的灯光次第熄灭,突然记起年少时在火塘边说要 “过有意义的生活”,而此刻只剩下疲惫的影子;第一次在酒桌上强颜欢笑,杯盏碰撞的脆响里,恍惚听见曾经说过 “要做像山泉水一样清澈的人” 的自己在叹息,那声音混着故乡的蝉鸣,一阵一阵刺着心口。
初心有时会变成迷路的孩子。在升职加薪的诱惑前,在人情世故的漩涡里,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中,它悄悄躲进记忆的角落,蒙上厚厚的蛛网,像故乡老屋久未开启的木柜,锁着满柜的旧时光。我们开始习惯戴着面具行走,学会用客套代替真诚,用算计代替纯粹。直到某天深夜惊醒,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才突然发现:我们走了太远的路,却忘了为什么出发,就像在云雾缭绕的山路上打转,忘了家在哪个方向。
其实初心从未真正离开。它藏在母亲递来的路费钱里,藏在老友久别重逢时递来的咂酒碗里,藏在雨后苗岭升起的云海梯田里,藏在孩子指着吊脚楼飞檐时清澈的眼眸里。当我们为一朵刺梨花的绽放驻足,为一曲侗族大歌的尾音落泪,为一个挑着担子的山民让路时的善意感动时,初心就在这些瞬间悄悄苏醒。它提醒我们:生活的本质不是追名逐利,而是感受美好;人生的意义不是功成名就,而是坚守本真,就像故乡的山永远矗立,水永远流淌。
岁月会在皮肤上刻下皱纹,却无法在初心上留下痕迹。就像古树始终记得自己是颗种子时的渴望,河流始终记得自己是滴露珠时的向往,我们也该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记得故乡石板路上磨出的光亮。无论走多远,都别忘了来时的路;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要守住心里的阳光。因为初心是我们生命中最珍贵的宝藏,是支撑我们走过漫长岁月的力量源泉,是让我们在纷繁世界中不迷失方向的指南针,就像故乡的北斗星永远挂在夜空。
当白发爬上鬓角,当步履变得蹒跚,回望来时的路,那些曾经以为重要的得失、荣辱、成败,都已化作过眼云烟。唯有初心,依然像年少时那样清澈明亮,像故乡的山泉永远甘甜。它会告诉我们:这一生,我们是否活成了自己喜欢的样子,是否守住了最初的梦想,是否没有辜负那些爱与被爱,是否还记得外婆在火塘边讲过的故事。
所以,请善待初心,如同善待年少的自己;请守护初心,如同守护生命的火种。让它在岁月的长河里始终燃烧,照亮我们前行的路,温暖我们疲惫的心,就像故乡吊脚楼的火塘永远温暖。因为初心在,我们就永远年轻;初心在,我们就永远有出发的勇气;初心在,我们的生命就永远充满希望与力量,就像3-4月百里杜鹃永远的是山花烂漫。
在每个清晨醒来,让我们对着朝阳微笑,告诉自己:今天也要带着初心上路;在每个黄昏落幕,让我们对着晚霞沉思,问问自己:今天是否守住了初心。如此,岁月便会温柔待我们,生命便会绽放出最美好的光彩,就像故乡的四季永远轮回着生机。
初心是起点,也是终点;是开始,也是归宿。它是我们与世界最初的约定,也是我们对生命最终的承诺,更是我们与故乡永恒的羁绊。愿我们都能带着初心,走过漫长岁月,活成自己喜欢的模样,不负时光,不负自己,不负故乡的每一寸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