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叶右,不知道今年的自己有多大,爷爷说干他们这一行儿,年龄太小或太老容易遭人欺负,不巧的是,我们爷孙俩都占了。所以他说,“咱爷俩有一个遭难就得了。”
爷爷就带了一个碗,还有一个破木头棍子,慢慢地走在了我的前面,快要出巷子时,他向我招招手。阳光闷闷地照在他身后的老树上,把树皮照的斑驳模样,风一吹就落下了一片枯黄的叶子。
我和爷爷,一个像老树,一个像叶子。
我像往常一样,悄悄地跟在他身后,只敢在他下一个拐角处转弯时,才敢探出个脑袋。爷爷喜欢倚坐在马路边的小台阶上,驼着背靠在刷了绿漆的墙上,阳光正好能照在他的脸上,枯黄又干瘦的脸颊闪过树叶的影子。路的对面是个寺庙,里面偶尔会出来几个穿着海青色长衫的和尚,手里都握着黑色的檀香佛珠 ,他们站在门口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我发现爷爷会学他们说话。当有个过路人经过爷爷时,他会双手捧起碗来,嘴里一直念着和尚刚刚说过的话,“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和爷爷一样拿着碗的人多了,他们会挤走爷爷的位置。有个长的很奇怪的红脸人还会打爷爷,直到拿走他刚刚要到的馍馍,才肯罢休。我拿起路边的石子,狠狠地砸向了那个怪人,听见“咚”的一声后,撒开腿来就跑。风把我脏乱的头发吹散开,阳光蒸发着我额头的细汗,我闻到了泥土搅拌着开心的味道。
太阳落下时,连带着将爷爷脸上的笑容一并带走,他拿起手中的木头棍子抡向了我,嘴里念叨着,“臭小子,谁让你跟过来的!你是活不够了是吧!”
我一边打哈哈一边熟练的从爷爷破兜里摸出个白馒头,掰了一半就塞进嘴里面了。“爷爷,我去肯定比你要的多,你就让我去吧。”
“出息!”
夜里风有些凉,叶子被吹起时哗哗地响着,好像他们也有些冷了。我哆嗦地抱着爷爷,整个人躲进他怀里,不好闻但是好温暖,像早上的太阳。
多年以后,再回想起来那些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心中不觉得苦,反而一直支撑着我的整个后半生。
……
太阳东升西落,没想到有一天太阳偷起了懒,迟迟地躲在云朵铺的床上不肯起来。
那天,爷爷的体温格外的低,我像是抱着一棵被风吹地东倒西歪的沉重又枯老的大树,久久地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叶右,你给我好好混,听见没有!”他像是怕自己声音太小,喘着粗气逼迫自己大声的说。爷爷的手比老树还要糙,磨的我流出眼泪来,他一遍一遍抚摸着我的脑袋,抓着我的头发,贴着我头皮,直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们说人死了,身体会格外沉,像是舍去了,又像是放不下,总之灵魂该是轻的,不然就会入不了亲人的梦里。
我抱着爷爷,哭得睡了过去。
曾经被我拿石子砸的那个人手里依旧拿个碗,跑过来跟我说,“人活着就是来受罪的,穷人有穷罪,富人有富罪。你爷爷一辈子穷命,你也一样。”他好像疯了,把自己的碗砸在了我的面前,清脆破裂的声音惹得我愣在了原地,他却什么都不顾的走了。
风特别大,仿佛把他吹着跑。
......
姓名:霍奕潼
联系地址:哈尔滨市双城区法院家属楼
学校:哈尔滨学院
专业:汉语言文学(师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