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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雪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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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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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等那一声雷

“惊蛰”了。我在等春雷。

雷,是一种自然现象,除了冬季没有外,春、夏、秋三个季节季季都有,但只有春天的雷,最特别。特别在于,特意在雷前加了一个春字,以特指是春雷,不是夏雷,不是秋雷。也就是说,夏、秋的雷,都是直呼其雷的;而春天的雷,才称呼春雷。这在意蕴章法都非常讲究的古汉语中,多乎哉?不多矣。可见,对春雷,先人是另眼相看的。

古时候,雷很神秘,甚至有点宗教色彩。传说人间有人触犯了天条,天公才用打雷以惩戒。即便是现在,在坊间,仍有人把“被雷劈”看作最没面子的惩罚——连包罗万象的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等同于触犯天条,人神共愤,可见恶劣程度。骂人用“遭雷劈”,当是痛恨至极的诅咒语。在老百姓心理,对这个叫雷的天象,既害怕又嫌弃,“避雷如避虎”也。当然,所有的这些,有一个前提——不是春雷。对春雷,人们却是欢呼的、雀跃的,有例为证:

“霹雳一声春雷响,平原上谁不晓,工农的儿子赵永刚。”这是戏词,来自现代京剧《平原作战》的男主李胜在面对鬼子威逼时,大义凛然的唱段。这里的春雷,释放的就是期盼的情怀——犹如一声春雷,才盼来赵永刚,他带领老百姓打游击,杀鬼子,保家卫国,要问赵永刚在哪里,他就在老百姓的心里。

春雷表达的情感,就这么炽烈。不仅在文学艺术,包括现实生活,但凡用到“春雷”这个词时,其象征意义,无不是美好,而且不是一般的美好,是惊天地泣鬼神的美好——不彪炳史册,都不好意思使用。

其实,就雷本身而言,没有什么色彩,不过云层相互碰撞的产物,科学也早已给出了成因:带着正极、负极的两种不同特质的云相遇了,互不相让,释放出巨大的热量,让周围的空气受热、膨胀、挤压,引发强烈的爆炸式的震动。有的时候,似乎震动还不过瘾,还得有气氛烘托,那就是闪电。什么季节的雷,其性质、形成都大同小异,所不同的,是动静的大小而已。

话说雷是一样的雷,待遇咋恁大呢?

说来话长。自从老秋来到家门口,万物就由盛转衰。及至三九严寒,那衰,到了极点——冬眠的,冬眠了;南飞的,南飞了;落叶的,落叶了……举目四望,满目苍凉。虽说近些年,南方的长绿树,被北移了不少,像我这个中原古城,大冬天不再像过去那样,除了松柏,连个绿毛毛都看不见了;但常绿树在南方的精气神,在这里都打了折扣,像挨了霜打似的,了无生气。人与自然是相通的。寒冷“截胡”了叶绿素,也把人心里的春意冻结了,前两年尤甚。疫情加重了寒意,从身体到心理,人们被局促在室内、城中,哪里也去不得;近两年疫情虽已过去,但疫情的后遗症仍在,强“流感”时不时地来一回,直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总而言之一句话,在这冬不冬、春不春的时候,太需要一声春雷啦!

春雷的雷,那就不是雷,而是棒喝,是呐喊,是冲锋号。它堵截寒意,撵去衰微,像一盏茫茫迷雾中的航标灯,照亮生命的航程。它向冬眠的动物喊话:别睡了,醒醒吧,大地复苏了,起来浪去吧!它窃窃私语泛绿的枝条:还磨叽?再不加把劲儿,小草都要追上喽!家畜家禽们倒是不等雷喊话,这边厢,你雷声滚滚;那边厢,它畜禽有声——

初生牛犊率先反应,它“哞哞”地叫着,好想要跟雷声比大小;小毛驴呢,又尥蹶子又打滚儿,唯恐天雷不知道它的存在;高头大马很是不屑,嘴里“咴儿咴儿”地叫着,蹄子一下一下地刨着,弄不清是在问春雷好,还是在跟同类示威;母鸡好像有点害怕,支棱着耳朵左听听右听听,拿不定主意是进鸡窝躲一躲呢,还是继续游荡;大公鸡开始也吓了一跳,紧接着,想起什么似的,一个鹞子翻身,从院子这头的鸡窝顶,飞到院子那头的墙头上,一仰脖子,一声长鸣——“咕咕哏儿”!终于在母鸡面前炫耀了一把……

“春雷一声震天响,清风数拂天下春”。蠢蠢欲动的,自然不光在农家小院。沙漠里的老骆驼、草原上的领头羊、昼伏夜出的猫头鹰……都在那一声春雷后,生动起来。春雷好比春的集结号,天地之间,凡是有生命的活物,莫不在声声春雷中,改头换面。花朵自不必多言,春雷就是她们的发令枪,枪声一响,她们就像百米冲刺那样竞相绽放,要不多久,便会开出一个大美春世界;远山的松树,近坡的小草,田野里的麦苗,则比赛着看谁绿得快。疼人的,是一年365天都在绿、却又365天都被忽略的冬青。能想到么,四季常青的冬青,新春的新芽儿却是红红的,像一个个的小火苗,萌态十足,让人忍不住连连感叹春日之美好。

诚然,若论之最,上述统统都算不上,农民才是最盼春雷、最喜欢春雷的。旧时,农民把春雷看作是福音,因为春雷意味着春雨——春雨贵如油,有了春雨,就能播种;播下种子,一年就有了盼头。往往等不跌春雨停歇,和着春风细雨,点豆的点豆,插秧的插秧,施肥的施肥……那欢腾的场面,那洋溢的笑脸,是早春最怦然心动的乐章。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天爷经常不按常理出牌,喜欢开个小玩笑。你不是爱春雷么?我偏就不打,而春雨照下,很像领了证却低调行事、不办婚礼的新人。这不,刚刚就遇到一回。昨天,我这里,甘霖从天而降,下了整整一天,那叫个畅快!但,就是没有雷声,任你望穿双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打雷的缘故,寒气始终未消散,凉着,再凉着,根本不像“九九艳阳天”的天气节奏。傍晚散步,裹了一层又一层,生怕着凉感冒,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而干打雷不下雨,以往也不是没有,那就俩字:尴尬。

要说呢,现在雨不雨的,倒还在其次,因为今非昔比,科技手段已经让老天没有雨也可以下雨——人工降雨,普遍得很呢。倒是春雷,万万不能缺失。我总觉得,人不能缺春雷,世界不能缺春雷——

没有“霹雳一声春雷响”,谁来撼天动地,引领万物生灵抖擞精神、呼啸前行?天下这么不太平,诸如瘟疫、战争、疾病之类的大事、难事、麻烦事、棘手事接连不断 、此起彼伏,心浮气躁的有之,找不着家门的有之,钻进钱眼里的有之……这一切的一切,不都需要“霹雳一声春雷响”的神力,来摧枯拉朽、荡涤尘埃么?

没什么可说的,那一声春雷,得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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