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味

我与父亲相处的机会比较少，让我忘不掉的是和他相处时的滋味。初中的时候，父亲总是外出，或者是早出晚归，我总是见不到他，初二的时候转入一所封闭式学校，只有周末可以回家，回家时父亲也不一定在，母亲又陪着哥哥去县城读书，常常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我放假回家，父亲也在，他总是喜欢考察我的数学，父亲也读过一点书，上过几年学，他总是搞不懂数学，他说“数学很难，要用脑子学，基础非常重要，如果我当时能学懂数学，我怎样也是个大学生”。我总觉得初中数学很简单，想着父亲一定是没好好学习。这天晚上，父亲回家，看到我没在学习，就想考考我，他拿出一份试卷让我做完，他就坐在我旁边，也陪着我学习。可我觉得不是滋味，父亲看着我写完一题又一题直到最后一题。父亲说“这份试卷你要是能答九十分，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吃牛肉面。”父亲看不懂试卷，让我自己阅，他在旁边看。我仔细的对完答案，却只是八十八分。“让你不要眼高手低，你偏不听，早些睡吧，明天早些起来学习。”父亲这样叮嘱着就离开了。我也有些挫败感，还在想着为什么错了，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再睁开父亲已经站在我床前了。

“快点起，起来去吃牛肉面。”父亲催促着。我心里感到诧异“父亲还要带我去吃牛肉面？想想也是，不带我去，起这么早还能吃什么呢？”我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聪明，多么聪明啊！

要吃牛肉面，须在收银台拿一张小票，再拿着小票到后厨窗口要上一种自己喜欢的面型，先找个位置坐一会儿，后厨收票的师傅就会叫你。我始终想不通，收票的师傅怎么记得这么多人的，我常常会分不清是不是我的，端早了他就会说“这不是你的”。

父亲拿了小票，让我先找个座位，早上的人很多，没有座位是常有的事，我找了两个位置，倒了两杯茶放在桌上，不久父亲便端着碗放在桌上，推在我的面前，再把筷子递给我，把醋壶放在碗边。我边倒醋边问他“为什么只要一个？”父亲说他不爱吃，我便没有说什么。我吃面有个坏习惯，不爱喝汤，父亲看我吃完面就会让我喝，我不乐意，就给他喝，父亲总是喝得干干净净。父亲总带我去吃牛肉面，有时要两碗，有时要一碗，不过大多数时间是要一碗，要一碗的时候，就是我吃面他喝汤。有次吃面的时候，我向父亲抱怨道“牛肉面里只有两三粒牛肉，还不如不放呢。”父亲耐心的跟我说:“你在吃面的时候突然吃到一块牛肉，你会觉得它特别美味，要是给你很多牛肉，你反而觉得它并没什么味道，这里面的滋味，你要好好体会”。我对父亲的这番话铭记在心，却不以为然。

上高中时我也去县城读书，常陪在我身边的是母亲，与父亲见面的次数越发的少了，基本上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和父亲待一段时间。高中毕业，要上大学，父亲把一些琐事都交给了母亲，他送我去上学，我买了一个比较大的箱子，塞得满满的，比较重，我拿起来很吃力。要去新疆上学，火车上挤满了人，好不容易才能从行李架上挤出一点空间。父亲个子不高，有圆圆的肚子却怎么也算不上胖，他穿着一件藏青色的短袖。要帮我放行李，须先掀起座椅上的布，踩上去，再提起行李用抱和推的姿势到行李架上。父亲也比较吃力，甚至箱子险些掉下来。此后，父亲总是说:“你该买个小点的箱子，回家上学的时候都轻松，这个大箱子你放的时候不方便”。

在新疆很长时间，我都特别想家，想家乡的那碗牛肉面，想和父亲一起吃牛肉面的时光。今年食堂新开了一家牛肉面，味道不错与家乡的有几分相似，我去的次数很多，想家了就去，吃面时我总是先吃牛肉，总是想起父亲的那番话，却再也吃不到那时的滋味。

古浪——2025.07.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