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渠口

1

泾三公路交界处

路像一道锋利的刀片

把三渠口劈成两半故土

西边连着镇政府的灰墙

东边留给铁匠铺和大柳树

柳枝摇曳着郑国渠的千年传说

泾惠渠的水，流淌着今天

关中平原缠绵的故事

柳树纤长的根须

缠着三支渠的古旧渠口

一个未解的谜团

2

铁匠铺的炉火熄灭多年

轮大锤的大头

卷着铁匠的女儿去了远方

那棵快成精的大柳树

只在午夜梦里垂下遮天阴凉

镇西叫南窑的村子

三月的桃花隐匿了踪迹

迟来的月亮

让街市灯火时亮时暗

卖醪糟的驼背老人，你还在吗

热让饸的叫卖声，在耳畔

随清澈渠水

漫过种马场混着青草的骚腥

3

少时游泳的渠水，只盛下一丝月牙

缩成田埂边浅浅的印痕

渠岸野草，掩埋了旧时石阶

每当大雁驮着秋霜南飞

或是燕子衔来柳叶

啾啾问询，像在打听谁的过往

渠边洗衣的少妇

可记得当年游过渠水的人

那难以消弥的回眸

如蜜蜂尾针，勾着夜梦

还有渠边返青的狗尾巴草

伸出月光磨亮的针

扎在我肋骨冷冷缝隙

4

学校新砌砖墙替代了旧时矮院

平整的水泥路面

盖过青石板上的苔藓

梧桐树上的铜钟呢

还在耳膜缠绕柳笛的回音

邻桌的女同学，我侧望你时

稍显蜡白的脸蛋

能否漾出年少的甜汁

我把你的名字写在西窗云朵

直到夕阳嵌入淡红的剪影

还有六月麦浪，蝉鸣

如今只剩残影打磨时光

苞谷红红的缨子

能不能还像小时候那样

挂在鼻孔，再扮一次秦腔老生

5

熟悉的伙伴，躲进田野黄土堆里

我只能蹲下身子

在冰冷的石碑上寻觅旧时幻影

风从渠口吹来，打湿碑上的名字

渠水酸了眼角，流着昨天的乡音

断线的风筝隔出阴阳两界

一切皆成往事

宁静的夜晚，坐在田头

倾听秋虫啼唱

我不再为冬天的雪花忧郁

戏的结尾都会拉上帷幕

三渠口，就这样成了白发梢

风噬雨淋的故乡

   2025年12月1日至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