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花开
搬空清晨和黄昏,把花讯
连同质朴的愿景
播种在那片贫瘠的土地
一个人咽下苦寒的雨水
与禾苗悄声说爱
拔节的声音让人欢欣
把他们收集起来,漂洗日子的苦涩
以及生活里灰暗部分
时间串起记忆的碎片
越刻越深的纹路,盛满
所有沧桑和美丽
宛若这三月花开
大片芬芳,流淌成季节的序章
向大地交出潦草的身影
母亲和几位年龄相仿的大妈
在乡村路上走着
劳碌了一辈子,终于可以放慢脚步
麻雀像迎接亲人,从枝头跳上跳下
为了口食没少争斗
如今已冰释前嫌
——厮守于这片土地的土著
他们的命运何其相似
夕光给了路边的河面
粼粼波光,折射出尘世的寂静
和生活诸多不易
流水隐喻的词性虽不可名状
但对日复一日的流动所带来的变化
她们还是发出质朴的喟叹
一路搀扶,彼此安慰
路过一处芦苇坡,瘦弱的身影
竟然与在风中低伏
且有些潦草的苇丛融为一体
夕阳就要翻过山顶
夕阳就要翻过山顶,山峦静穆
两只大雁从我们头上飞过
它们正赶路
晚风轻拂,空气中弥漫柏树的油性松香味
令人清心,一尘不染的黄昏
就这样安静穿过我们牵着的手
对面山坳,有人在祭拜
不远处是父亲
和其他几座被树木遮掩的坟茔
山脚下河水碧绿
闪烁的光影中,流水们一直在出逃
弹跳的晨光
明亮的光影牵引我
走出被生活逼至的绝境
多事的风一路留下太多的创痕
时光自会去甄别
选一个不为人知的烫台
把日子重新整烫平顺
多出的皱痕,那是心生的愧疚
抖落手心的尘灰
阳光置换出体内阴暗部分
交与换羽的鸟鸣来抚慰
每次仰望都视作开端
更有种不可言说的美,迅速
填满曾经的空茫
小心扶正匍匐于地的影子
一步步走出昨天的窄门
我为原野上弹跳的晨光
从未遗漏每一处罅隙而欢呼
而泪流满面
火焰
围坐在青杠木燃起的火堆旁
说雪的故事,说比雪更辽远的孤独和牵绊
火苗向上攀爬,大堆灰烬
像是生活留下的难解的谜团。我闭上眼
把四处漂泊积攒的苦涩拿出来烘烤
人们已习惯用一种淡然的口吻谈收成
谈衰老和死亡,而我却无法从走过的白纸上
为此时找到恰当的言说
万物如此安静。我从围坐的人群退出
夜空燃放的烟火和地上的火光
遥相呼应,——它们想为我们重新照亮
那些忽明忽暗的秘境
流水的脸庞
在岸上并不能看清水的全貌
流水却能把我们看穿看透:
我们的思想,甚至难平的欲壑
只是流水不言,大肚能容
流水和时间一道完成布局
但对人间的衰老
以及万物的荣枯并无关联
顺应自然界的规律,从喧嚣和繁杂中抽身
在寂静中完成抒情
潜意识里,依然会有一场风雪
牵昔日的影子入画
——河岸上,有人投下的一粒石子
瞬间不见了
一圈接一圈扩散的水波
却像岁月静好的脸庞漾起的笑容
屋檐是故乡的眉
夜来香和牵牛花围在一起
静听父亲慢吞吞的洪荒故事
月牙儿挂在房檐上
与父亲一道眉飞色舞
后来许多时候,檐角的剪影
异常单薄,对着月亮打开话匣子
远在他乡的我
好像都听见,好像都没有听见
清风迂回,我打开念想的窗户
石柱撑着的老屋已一副颓势
覆盖瓦沿的藤三七仿佛屋檐的长寿眉
它们用葱茏缝补光阴的裂缝
仰望,凝视,我们用眉语
交流岁月的沧桑,我们用沉默
想念那些云朵般越走越远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