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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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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7/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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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又不是巷中人

三年前,我租住了一间平房小屋。第一次带妹妹去我的小屋,走过那条小巷时,妹妹说:“我总以为这种小胡同是北京才有的,没想到西安也有。”后来,我朋友也说:“这巷子感觉跟外面格格不入。”

这条名为建华东巷的小道,北接庙后街、回民街,南通都城隍庙,西邻大学习巷,东有北广济街。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旅游打卡地,可身处这百来米的深巷之中,偏偏听不见一点点喧哗。你听到的是微风轻荡之时,与四周高低不平的“老破小”融为一体的大树上枝丫摇曳之声。树影婆娑,将阳光晃成碎片撒在身上,每一颗大树都仿佛向你缓缓诉说着这巷中的故事。

巷子中间有户人家养了两只鸡,鸡笼子就摆在路边,从来不关。这一公一母两只鸡就自由自在地在这儿生活。有时候在笼子里睡觉,有时候跳到旁边石台阶上的花丛里捉虫子,更多时候则是大摇大摆地就在路中央散步,遇到路人也不躲。反倒是我,从不到两米的窄巷子走过要躲着它们。我估摸着这户人家该是个老人,除了养鸡,还在路边摆了一排大缸,里面种着些花花草草,有月季、木槿和许多我叫不上名字的小花儿。花开时节,深巷之中,又是一番别样的风景。试想一下,当你受够了这夏日城中水泥地的烘烤,走进这样的一条小巷,看阳光照着泛旧的红砖瓦墙,看墙面的爬山虎向下蔓延进花丛绿草,看地面上树影晃动,又突然窜出一只老母鸡来和隔壁家的猫互相试探……置身于此,便对《沧浪亭记》中“日与锱铢利害相磨戛,隔此真趣,不亦鄙哉。”此句多了分感悟。是啊,我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奔波于大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每日朝七晚七地过着,像那钟表的指针一样一刻不停。可是每当我走过这条小巷时,脚步便慢了,心也慢了。想想我日日在乎的工作绩效、人际关系,那些个得失、荣辱与这天地万物、宇宙自然相比较又何尝不是锱铢呢?而我又何尝不是日与锱铢利害相磨戛呢?想通了,便不觉得苦了,甚至连巷中那对清洁工夫妇的吵架声都觉得分外可爱些。

走到巷子最南头,是都城隍庙的大殿,大殿前面有一大片广场,广场中间有个水池,水池中央是座假山,在树林阴翳下自成一派风景。每次经过这个大殿,我都能想起那年冬天疫情时期那个大喇叭“城隍庙的居民!大殿门口做核酸咧!”一声浓浓的陕西话循环播放,有人打着哈欠,有人耷拉着拖鞋,纷纷过来排队,一阵喧嚣过后,又重归于寂静,只剩下大殿门口的老树枝丫……如今盛夏,老树仍在,枝丫却绿了。广场上也热闹了起来。庙门口总坐着个摆摊算卦的老爷爷,我有些心动,可实在不知道算什么,姻缘、事业、寿命都有,差不多就行了。突然又觉得有些好笑,我怎么年纪轻轻就活得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这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呢?我不知道,也不想去思索。我还喜欢在广场的一个偏僻的角落拉二胡的老爷爷。其实他是在摆摊,摊位上卖着些鞋刷子、铃铛之类的小玩意儿。我从未见过他卖出去过,却总听见他拉着各种各样的曲子,欢快有之,悲泣亦有之。大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更妙的是那个做针线活儿的老奶奶,总挂个“缝裤边”的红牌牌立在那里,一年到头都不见她出摊几次。偶尔出摊,那可真是稀奇了,免不了回我的出租屋和周先生唏嘘一番“那个缝裤边的老奶奶今天出工啦……”

我住这小巷子里已然三年了,最初只是图它房租便宜,渐渐地也生出些感情。我的邻居们大都是老年人,谁家电视坏啦,谁家WiFi没信号啦,总会找我的周先生去帮个忙。每每这时,我都觉得周先生像个大英雄。也许明年,我们也会结婚、买房、搬出去。可是我真的愿意搬出去吗?哪有年纪轻轻躲在这小巷子养老的?我不知道,我总是在躲在自己的舒适圈内和适应外界的大环境之间挣扎着,就跟我不想办婚礼却依然担心人言可畏要去筹划一样。人总要面对一些不愿意做的事情,叔叔跟我说“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哪有事事顺心的呢?”可我觉得我就只活这么一次,为什么不顺着自己心意而活呢?哪怕栽跟头也行,就当我年少轻狂吧!就像这巷中树,身处老砖旧瓦之中,却依然肆意地将枝叶向上伸长。长啊长,长到立足于西大街都能看到这一抹荫绿。长啊长,仿佛能看到钟鼓楼上投来的跨越千年的光。长啊长,好像听到了来自北大街的杳杳钟声,伴随着晨曦里的鸟鸣,在耳边萦绕,一声又一声,温柔而坚定。

这巷里巷外,芸芸众生,大多似我这般行色匆匆,从来都是看客心。大梦酩酊,又岂知你不会在某一个角落偶然遇见那一瞬触及心灵的风景时,恍然发觉,你我不过都是巷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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