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广袤大地的锦绣版图之上,武汉宛如一颗镶嵌在长江之畔的明珠,灵动且坚韧。而黄鹤楼,恰似明珠之上最璀璨的华彩,自三国吴黄武[1]二年(223年)于烽火硝烟中拔地而起,穿越1800余年漫长岁月,承载着厚重的历史沧桑与荣光,稳稳矗立,成为武汉当之无愧的精神象征与文化脊梁。它早已超脱了一座普通建筑的范畴,是历史长河的生动映照,是文化传承的鲜活脉络,是精神寄托的坚实港湾,宛如一位从岁月深处缓缓走来的智者,静静诉说着往昔的悠悠故事。
黄鹤楼,傲立在蛇山之巅,默然俯瞰着长江的奔腾不息。那层层叠叠、黄瓦飞檐的楼阁轮廓,在江风的轻抚与岁月的雕琢下,从最初的崭新渐渐变得古朴而圆融,恰似一位历经世事沧桑的老者,周身都凝聚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蜿蜒而上的石阶,每一级都被无数探寻的脚步打磨得光滑如镜,仿佛在默默铭刻着历代人对它的向往与敬畏;石阶缝隙间,点点青苔倔强地探出身子,那一抹沁绿,是生命对时间无情侵蚀的顽强回应。这斑驳的石阶、这顽强的青苔,就像历史深深镌刻下的履痕,引领着我们一步步叩问时光深处封存的年轮。
回溯往昔,黄鹤楼初建于三国乱世,彼时烽烟四起,它作为孙权瞭望敌情的军事戍楼,静静凝视着长江之上的风云变幻,亲身见证了战火纷飞的动荡岁月。在刀光剑影之中,它坚毅地坚守着,肩负起保家卫国的神圣使命,宛如一位沉默而勇敢的战士,忠诚地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时光的车轮滚滚向前,时代的巨轮不断更迭,黄鹤楼的角色也在悄然发生转变。从曾经的军事堡垒,逐渐演变为文人墨客雅集唱和的精神家园,它开始承载起文化传承与交流的重任,成为无数文人墨客灵感的源泉,见证了一首首才情横溢的诗篇在这里诞生。
然而,历史的长河从不曾风平浪静,黄鹤楼也无可避免地历经了无数次战火硝烟与自然灾害的残酷浩劫。它屡建屡毁,却始终如不朽的守护者,顽强地屹立在这片土地上,守护着这里的记忆。清光绪十年(1884年)八月癸未日,一场无情的大火如猛兽般肆虐,将最后一座古楼吞噬殆尽,只留下焦黑的础石[2]在烟雨中无声呜咽,蛇山之上徒留七十二根残柱,如断戟般直指苍天,它们默默伫立,见证着千年的沧桑巨变。但黄鹤楼的精神,却从未在这片土地上消逝,它幻化成江雾中翩跹的鹤影,在唐诗的平仄韵律间振翅翱翔千年,最终,再度重栖于蛇山之巅。
1981年清明,重建的号角在百年沉寂后激昂吹响。工匠们潜心钻研《营造法式[3]》,依照宋代画本,精心复刻飞檐的起翘曲线;参照光绪年间的铜顶照片,一丝不苟地重铸鎏金铜顶。1985年6月11日,这座承载着无数人期待与梦想的千古名楼,在四年的精心雕琢后,以焕然一新的姿态雄踞江城。新生的黄鹤楼,以钢筋为坚韧的骨骼,以琉璃作华丽的冠冕,五十四米高的巍峨身躯重新屹立在长江南岸。藻井里,七百二十只仙鹤展翅欲飞,每一片羽翼都仿佛承载着文明重生的神秘密码。它不再仅仅是砖石木瓦的简单堆砌,更是历史的延续、文化的传承,是先辈们智慧与心血的结晶。
重建的黄鹤楼,完美承袭了古楼的建筑风格,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磅礴。每一处精致的细节,都凝聚着传统智慧与当代匠心的交融。它就像是从历史深处缓缓走来的智者,带着岁月沉淀的从容与豁达,诉说着过往的悠悠故事,让每一个走近它的人,都能真切地感受到那份厚重的历史底蕴,仿佛与千年前的时光展开一场跨越时空的对话。
置身于楼阁之中,凭栏俯望,长江的浩渺磅礴之景尽收眼底。江流滔滔不息,黄浪滚滚奔腾,犹如一道深深镌刻在大地上的岁月碑文,又似一条永不停歇的生命长卷,向着远方奔涌而去。这滔滔江水,裹挟着历史的泥沙,也滋养着两岸灿烂的文明,一路奔腾到海不复回,难道这不正是我们民族命运的生动象征吗?水波浩渺之间,淘尽了千古风流人物,又将多少人间的悲欢离合静静掩埋于水底。凝视着这滚滚江水,恍惚间,无数模糊的面影在眼前掠过,瞬息明灭,最终被这奔流不息的江水卷入永恒的时光长河。历史,宛如这滔滔江水,淘尽浮华碎影,只容得下那深沉与苍凉,任岁月变迁,依然熠熠生辉。
楼因诗名,诗因楼传。黄鹤楼与诗词的缘分,源远流长,犹如一条永不干涸的文化长河,在岁月的洪流中奔腾不息。还未登临此楼,诗韵便已扑面而来,登楼者仿佛率先踏入了一座诗的碑林——长廊两侧,百方诗碑肃然阵列,它们静静伫立,宛如历史的忠实记录者。自南朝鲍照“木落江渡寒,雁还风送秋”的萧瑟开篇,到盛唐崔颢“晴川历历汉阳树”的绝世清音奠定基调,再到李白掷笔慨叹“眼前有景道不得”的千古佳话,诗魂早已深深浸透阶前的每一块青石。指尖轻轻抚过岳武穆“却归来、再续汉阳游”的苍劲刻痕,仿佛能触摸到将军未冷的热血;摩挲苏轼“西望夏口,东望武昌”的丰润笔迹,犹能看见他临江酹月的旷达身影。这些温润的碑石,分明是站立成碑的千年诗魂,它们穿越时空,向我们诉说着古人的豪情壮志与细腻情思。
崔颢的“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以其空灵缥缈的意境和深沉真挚的情感,为黄鹤楼奠定了独特的文化基调。这首诗宛如一把神奇的钥匙,打开了人们对黄鹤楼无尽遐想的大门,让人们在这座楼中,看到了历史的沧桑变迁,感受到了岁月的悠长与厚重。黄鹤楼见证了诗仙李白题诗搁笔的谦逊与敬意,也见证了两位伟大诗人之间跨越时空的精神交流。从那以后,黄鹤楼便成为了无数文人墨客心中的圣地,他们纷至沓来,留下自己的诗词佳作,为这座楼增添了无尽的文化魅力,使其成为一座熠熠生辉的文化宝库。
白居易舟过武昌,只见“白花浪溅头陀寺[4],红叶林笼鹦鹉洲”,最终在崔颢诗影的笼罩下,自嘲“题诗不得更高处”;陆游暮年登临,笔下“苍龙阙角归何晚,黄鹤楼中醉不知”,分明是与崔颢隔空对酌,沉醉在这千古诗意之中。岳飞的“再续汉阳游,骑黄鹤”,毛泽东的“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历代文人墨客在黄鹤楼留下的诗词佳作,如繁星般璀璨夺目。近1500首诗词、近千副楹联、过百篇文赋,共同编织成一条延续千年的文脉,这条文脉,是中华民族文化传承的重要脉络,它让黄鹤楼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是一座文化的殿堂,吸引着后人不断地去探寻、去感悟其中的深邃内涵。
近年来,黄鹤楼公园管理处以“诗”为灵魂核心,致力于文化的保护与传承。新版《黄鹤楼志》的问世,宛如一部黄鹤楼的“百科全书”,将1800年的漫长历史熔铸其中,为后人了解黄鹤楼的前世今生提供了珍贵的资料。文化数据库的建立,收录了900多位诗人的近1500首诗词,宛如一座线上的文化宝库,为学者和游客研究黄鹤楼历史文化提供了便捷的途径。公园还深入挖掘、梳理历史文化遗迹与故事,使蛇山上的文物数量不断增加,黄鹤楼传说、武汉张之洞故事、武汉岳飞传说等入选国家、省、市级非遗名录,让古老的文化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这些举措,不仅保护了黄鹤楼的文化遗产,更让这份珍贵的文化得以传承和发扬,让黄鹤楼的文化魅力在岁月的长河中延续不绝。
诗魂的吐纳,在飞檐斗拱间流转不息。每至暮色四合之时,但见崔颢诗中的“白云”化作真实的烟霭,缠绕在翘角风铃之间;而“烟波江上”的淡淡愁绪,竟悄然凝成寒露,沁透游子的衣襟。春日里,稚童在廊下赛诗,脆声诵读“芳草萋萋鹦鹉洲”,那清脆的童声惊起梁间燕雀翩跹飞舞,恍惚间,仿佛千年诗魂化形而来;秋夜中,笛声自江舟悠悠飘来,刹那间,李太白“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的绝美意境破空而至,令人顿失寰宇之界,只觉诗境与现实在檐角交叠洇染,宛如水墨相逢生宣,美不胜收。这座楼早已超越了建筑本身的意义,成为了中国人心中的诗歌圣地。它像一口古老的深井,装着楚辞的浪漫、唐诗的豪迈、宋词的哲思,滋养着我们文化血脉的根基,让我们在岁月的长河中,始终铭记着民族的文化根源。
蛇山之巅的黄鹤楼,与汉阳龟山夹江对峙,长江大桥飞架南北,将龟蛇两山紧紧相连,形成“龟蛇锁大江”的雄伟壮阔之势。这种自然与人文的完美融合,让黄鹤楼不仅仅是一座孤立的建筑,更是一幅气势恢宏的山水画卷。蛇山,这座蜿蜒如龙的山脉,绵亘近2公里,头临大江,尾插闹市,宛如一条守护着江城的巨龙。1924年,武汉首座公园首义公园在此诞生;1985年黄鹤楼重建后,蛇山形成“一楼两园”格局,西为黄鹤楼公园,东为首义公园,共同构成城市绿心,为江城人民提供了一片宁静与美好的心灵栖息之地。
黄鹤楼不仅是人文的丰碑,亦是自然怀抱里的一颗璀璨明珠。它依偎着蛇山,俯瞰着长江,仿佛是天造地设般与山川血脉相融。登楼远眺,长江如带,对岸的晴川阁在薄雾中若隐若现,汉阳树历历在目,芳草萋萋于鹦鹉洲头——这“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的绝美画卷,正是古老诗句在天地间无比鲜活的生动印证。曾亲眼见到一位白发老者,在楼下江边郑重放生一条活蹦乱跳的江鱼,鱼儿摆尾入水,迅速消失在滔滔浊浪之中。老人双手合十,神态虔诚如对神明。这一幕,无声胜有声,仿佛诉说着人对自然的敬畏与微弱的补偿之心。此楼与江共生,与山共存,它本身即是人与自然在漫长岁月里艰难寻求和谐共生的一则无言寓言,见证着人与自然的相互依存与和谐共处。
蛇山草木葱茏,四季轮回,不同的色彩与气息,也如自然之手为黄鹤楼披上的不同衣装。春日繁花似锦,夏日浓荫如盖,秋日层林尽染,冬日疏枝萧索,楼阁的飞檐翘角便在这斑斓背景中不断变换着自己的表情。黄鹤楼静默于此,不仅见证了自然的律动,也以自身的存在提醒着人们:文化精神必须扎根于自然的厚土之中方能生生不息;而那守护长江生态的急迫呼声,亦应如同守护我们民族魂魄一般,刻不容缓。
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蛇山周边区域的无序建设,让满山苍翠遭受严重“蚕食”。面对这种严峻状况,武汉市政府果断采取行动,从2006年开始,启动蛇山“显山透绿”工程,投入巨资拆迁建筑,恢复植被生态,修复历史遗迹。2022年底,政府又启动东西山系生态人文廊道示范段建设,蛇山段以黄鹤楼为起点,新建改建绿道,贯通慢行系统,重塑无障碍游览空间。如今,整座蛇山化身巨大绿肺,松柏苍翠、绿树成荫、鸟语花香,市民游客可以便捷入山,畅游绿道,感受大自然的魅力。这些举措,不仅保护了蛇山的自然生态,更让黄鹤楼与自然的融合更加完美,让这座千年名楼在新时代焕发出新的生机与活力,成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典范。
黄鹤楼周边的附属景点,如南楼、白云阁、搁笔亭、跨鹤亭、古碑廊、紫竹苑、落梅轩、白龙池、吕仙洞等,宛如一颗颗明珠,镶嵌在蛇山之上。这些园林胜景风格协调统一,再现了历代与黄鹤楼有关的历史名胜和风土传说,与黄鹤楼相得益彰,共同构成了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它们不仅为黄鹤楼增添了自然之美,更让游客在欣赏建筑之美的同时,也能感受到自然的魅力,体验到天人合一的至高境界,沉醉在这如诗如画的美景之中。
首义公园里,辛亥首义纪念建筑群庄严肃穆,抱冰堂、小罗浮、梅岭、小石泉摩崖石刻等景点星罗棋布,绿意盎然,文脉绵长,景致清幽。两座公园的90多处景观连绵2000余米,整个园区融哲学、文学、戏曲、绘画、书法、雕刻、建筑等艺术于一炉,打造出天人合一的“江、山、楼”美景。在这里,游客可以感受到深厚的文化底蕴,也可以欣赏到迷人的自然美景,仿佛置身于一个充满诗意的世界,心灵得到了极大的慰藉与滋养。
黄鹤楼不仅是一座建筑,更是一座精神的丰碑,深深烙印在武汉这座城市的灵魂深处。它是这座城市的灵魂所在,是武汉人民的精神寄托。它是首义精神的见证者。1911年武昌城头的枪声,拉开了辛亥革命的序幕。当革命的炮火映红蛇山上的黄鹤楼(彼时为奥略楼)时,这座千年地标便与“敢为天下先”的城市基因紧密相连。在黄鹤楼所在的首义文化区内,首义路、彭刘杨路、起义门等历史坐标,如同一座座不朽的丰碑,铭记着革命先辈们的英勇事迹。武昌起义军政府的红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映照着革命党人的赤忱肝胆。黄鹤楼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摇曳作响,仿佛在诉说着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与这些历史遗迹共同奏响首义精神的激昂乐章,激励着后人不断追求自由、民主与进步。
它见证了武汉人民的勇敢与无畏,见证了这座城市在历史转折点上的担当与作为。它是英雄精神的象征。1998年长江特大洪水,浊浪滔天,江城危在旦夕。黄鹤楼屹立于蛇山之巅,俯瞰着这场惊心动魄的抗洪斗争。它见证了百万军民在长江大堤上,用血肉之躯筑起坚不可摧的长城,抵御着洪水的肆虐;见证了冲锋舟在洪水中穿梭,争分夺秒抢救受困群众的生死时速;见证了堤坝上彻夜不息的灯光和飘扬的旌旗,以及抗洪英雄们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庞。见证了“人在堤在”的铮铮誓言响彻云霄。那场艰苦卓绝的抗洪抢险,最终守住了家园,也淬炼出伟大的抗洪精神——万众一心、众志成城,不怕困难、顽强拼搏,坚韧不拔、敢于胜利。这精神,与黄鹤楼所承载的坚韧不屈、守望相助的魂魄,在那一刻血肉相连,共同铸就了这座城市不可摧毁的灵魂丰碑。在这场人与自然的较量中,黄鹤楼不再仅仅是砖石木构的建筑,它升华为一座凝聚着不屈意志和生命至上精神的不朽象征,激励着武汉人民在面对困难时勇往直前、永不退缩,成为这座城市战胜一切艰难险阻的精神支柱。
它是知音文化的传播者。作为荆楚文化对外交流的“文明会客厅”,黄鹤楼接待了百余位国际政要,成为世界了解武汉、了解中国的重要窗口。《湿地公约》第十四届缔约方大会、上海合作组织民间友好论坛等国际盛会的嘉宾们,在这里领略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魅力。“橘皮画鹤[5]”的传说,早已超越了简单的故事范畴,淬炼成“滴水涌泉”的城市精神基因,体现着武汉人民的热情好客和感恩之心。在蛇山南麓,黄鹤楼以文化惠民、公益服务、科普教育、社区共建等实际行动,续写着现代版的“报恩图”,让更多的人感受到这座城市的人文关怀和温暖,展现了武汉这座城市的开放与包容,以及深厚的文化底蕴。
黄鹤楼,历经千百年风霜,早已超脱了砖瓦木石的躯壳,淬炼为武汉乃至整个民族精神版图上不可磨灭的图腾。它如同一个巨大容器,盛满了无数代人共同的仰望、传说与情感。那些精美的雕梁画栋,那高耸入云的铜铸楼顶,不仅仅为悦人眼目,更是将一种不屈不挠的楚地精魂,以最直观的方式凝固于天地之间。一江浩气存今古,楼下烟火暖晨昏。每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总有无数市民在楼前的广场上舒展筋骨,太极拳的行云流水与广场舞的律动生机交织在一起。一位白发老者每日必至,风雨无阻,在黄鹤楼下独自缓缓练习太极推手。他动作沉稳,眼神澄澈,仿佛在与这古老楼阁进行一场无人知晓的、关于韧性与从容的对话。黄鹤楼,如同一位无言的导师,以其沧桑之躯与静默之力,无声地传递着某种穿越时间的精神密码,沉淀于市井巷陌的烟火人生里。这密码里,既有文人墨客的千古风流,亦有抗洪军民舍生忘死的勇毅,更有平凡日子里那份生生不息的坚韧。它告诉我们,这座楼所象征的守护与不屈,早已内化为城市血脉中奔涌不息的力量,成为支撑人们渡过难关、重建家园的精神灯塔,照亮着我们前行的道路。
时光奔腾至今朝,黄鹤楼被赋予新的使命,已经从历史的幽深处稳步跨入时代的宏阔洪流。现代科技为古老楼阁增添了新奇翅膀:夜幕降临,璀璨灯光如魔术般点亮了飞檐斗拱,整座楼霎时化作通体晶莹的琉璃宫殿,倒映于长江如镜的波心,虚实相生,如梦如幻;而楼内精心布置的声光电展示,则让崔颢的诗句、李白的慨叹,乃至费祎[6]登仙的古老传说,都重新获得可触可感、可闻可见的鲜活生命。那些沉睡千年的文字,在光影流转间苏醒,化作白鹤掠过雕梁,化作云雾漫过回廊,将历史的碎片编织成一场震撼心灵的视觉盛宴。
2025年蛇年春晚,黄鹤楼作为武汉分会场的重要舞台,惊艳亮相,吸引了全球华人的目光。当舞台灯光与楼体华彩交相辉映,当传统戏曲与现代音乐在楼阁间回荡,这座千年古楼以崭新的姿态,向世界展示着中国传统文化的博大精深与无穷魅力。此次亮相,不仅使黄鹤楼的国际知名度进一步提升,客流量也屡创新高,成为全国文旅的“顶流”。年游客量突破500万人次,樱花季、五一等节假日期间,黄鹤楼更是人潮涌动,《夜上黄鹤楼》的演出场场爆满。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怀揣着对中国文化的向往,在这里驻足凝视,触摸历史的痕迹,感受这座城市的热情与活力。
黄鹤楼的强劲吸引力,不仅体现在自身的游客接待量上,还外溢到周边地区。由于黄鹤楼周边严格实施视线廊道与景观保护规划,40年未建高楼,确保了从各个方向都能观赏到名楼的壮丽景色。这种“四面可赏”的景观格局,催生了众多网红拍摄点,带动了青龙巷、斗级营、昙华林等文旅街巷的发展。古老的街巷因黄鹤楼而焕发出新的生机,青石板路上,游人如织,特色小店中,充满着浓郁的文化气息。黄鹤楼以其强大的影响力,带动了周边地区的共同发展,让整个武汉都充满了生机与活力,形成了一片独特的文旅生态圈。
如今,武汉正以“一桥两山”规划打造“文旅融合”示范区,黄鹤楼作为其中的核心,将迎来新的发展机遇。武汉市正在组织编制《大黄鹤楼景区品质提升规划》,致力于推动大黄鹤楼景区从“地理地标”向“生态人文会客厅”跃升。未来,黄鹤楼将继续发挥其文化引领作用,串联起更多的城市文化元素,如户部巷的热干面香,那香气氤氲中承载着武汉人的烟火日常;江汉路的霓虹灯火,闪烁间诉说着城市的繁华与活力。在长江经济带的壮阔图景中,黄鹤楼将勾勒出更加绚丽多彩的“半城山水半城诗”的当代画卷,成为世界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窗口,续写属于自己的辉煌篇章。
当电梯托起现代人的视线掠过层层飞檐,窗外街景与江影交叠倾泻,如倒卷的流瀑。及至顶楼推门而出,凭栏处豁然开朗——浩荡长江奔涌在脚下,武汉三镇铺展至尽头,一幅泼墨山河图在眼前徐徐展开。雄伟的长江大桥如钢铁巨龙横卧波涛,近处高耸的楼宇森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玻璃幕墙折射的冷冽反光,与脚下楼阁温润的黄瓦飞檐,在方寸间共生。这新与旧、动与静、自然与人工的并置,无言地诉说着一个古老文明在当代的勃勃脉动与生生不息。古老的黄鹤楼,在岁月的长河中不断蜕变,却始终坚守着文化的根脉,与现代文明相互交融,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缓步下楼,蓦然回望,夕阳余晖为这座千古名楼镀上熔金般的庄严。黄鹤楼如一位历尽沧桑的智者,依旧屹立于蛇山之巅,静观脚下永远东流的长江,也见证这片土地上生生不息的人间烟火与时代变迁。磐石基座里垒砌着历史的风骨,那层层砖石,是无数工匠心血的凝聚,是岁月打磨的印记;翩跹飞檐上缭绕着千年不绝的诗魂,每一次檐角的颤动,都似在吟诵着古老的诗篇。它是自然与人文精神融合的杰作,楼之不朽,岂在砖石?黄鹤楼能流传千年,靠的不是砖瓦木料本身。它之所以不朽,是因为历代文人的诗词歌赋和武汉人的情感记忆,共同赋予了它超越建筑的精神力量。
这座楼从三国时期的军事瞭望台起步,屡毁屡建27次,却在每一次重建中延续着中国人的文化信仰。对武汉人而言,黄鹤楼是刻在血脉里的精神灯塔——回望历史时,它让人不忘根脉,那每一块砖石、每一片瓦当,都承载着先辈们的故事与记忆;面向未来时,它又激励人们像长江水一样奔流不息,永远向前,以坚韧不拔的精神,迎接生活中的挑战与机遇。
今天的黄鹤楼不仅是旅游景点,更是一座“活着的文化博物馆”。它的设计暗藏传统智慧:五层飞檐对应五行,蕴含着古人对宇宙万物的深刻理解;72根立柱象征道家福地,传递着古老的哲学思想。建筑与龟山、蛇山共同构成“龟蛇锁大江”的自然哲学,展现出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智慧。登楼时,人们能触摸温润的栏杆,感受历史的温度,仿佛能与古人握手;凭栏远眺长江,仿佛与李白、毛泽东等历史人物跨越时空对话,倾听他们的心声。
这里还运用科技延续文化生命:AR技术重现唐宋楼阁原貌,让人们穿越时空,领略古代建筑的精妙;AI导游带游客与杜甫“交谈”,在一问一答间,感受诗圣的情怀与智慧。正因如此,黄鹤楼早已超越物理建筑,化作中国人共同记忆的密码——既是民族精神的圣殿,供奉着我们的文化信仰;也是不断生长的文化图腾,在时代的发展中,不断注入新的内涵,焕发新的生机,引领着我们在传承与创新的道路上,坚定前行,让古老的文明在新时代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1]吴黄武:吴为政权名;黄武是年号。
[2]础石是中国传统木构建筑中置于柱子底部的承重石构件。
[3] 营造法式:是宋代李诫创作的建筑学著作,是李诫在两浙工匠喻皓《木经》的基础上编成的。
[4]头陀寺始建于南朝刘宋大明五年(公元461年),由僧人释慧宗创建,是武汉地区史载最早的寺庙。唐宋时期达到鼎盛,诗人黄庭坚以“头陀全盛时,宫殿梯空级”形容其宏大规模,寺庙建筑从蛇山延伸至江边。唐末因战乱被毁。
[5]橘皮画鹤:相传辛氏开设酒店,有一穷道士经常在店里赊酒喝,赊喝半年,辛氏从不嫌弃,照常款待他。有一天,道士说我欠了你这么多酒钱,没法还上,我给你画只鹤。于是,从篮子里拿出一块橘子皮,画了一只黄色的鹤,并告诉辛氏,这只鹤只要听到客人拍手唱歌,就能从墙上下来起舞助兴。后来,道士再也没来,但是辛氏的酒店却因为这只鹤招徕了很多客人,生意兴隆,积累了不少财富。十年后,道士复来,取笛吹奏,黄鹤从墙上下来,道士骑着黄鹤飞上云天。辛氏为纪念这位帮她致富的仙翁,便在这里盖起楼阁,取名“黄鹤楼”。
[6]费祎:三国时期的人物,字文伟,江夏郡鄳(méng)县人,在今中国河南省罗山县西南。据《图经》记载,费祎去世后变成了神仙,曾驾着黄鹤回来,在黄鹤楼所在之地稍作休息,因此这个地方被称作黄鹤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