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读白

累了，我站累了 ，却又不敢坐在那充满潮湿和血腥的地面 ，我等了好久 ，天空依旧是雾蒙蒙的 ，下起雨了 ，我只能假装躲在干枯的树下避雨。我的确有一把伞 ，但是它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了，被我丢在不远处的角落 ，雨越下越大了 ，腥臭味也越来越浓 ，我只好似笑非笑的举起那把充满锈蚀的雨伞 ，雨伞刮伤了我 ，我却不知情的依旧沉默地走着，虽然不知道方向 ，不过我别无选择 …

伤口溃烂了，我也逐渐走到了一座城市，虽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我却觉得他像家乡一样亲切，我慌忙的跑向那雾蒙蒙地城市。可是幻想中的灯火辉煌的城市 ，现在近看只是一片片沉默的废墟 。龟裂被染成血铜色马路、破败的当铺随处可见，再往前走是市中心的游乐园 ，他位于城墟的中心，此刻，长满枯植的摩天轮吱嘎作响 ，仿佛在诉说他曾经的辉煌 ，乳白色的大理石砖早已变得青红 ，布满枯植，遍地是断枝落叶，轮胎落气了的卡丁车半截车身埋入土中 ，只剩半截支架的海盗船在寒风中被冷落着，蓝色轨道的过山车早已不见踪影 ，有的只是遍地的漆皮 ，城墟的中心，是一个早已经干裂的河床 ，里面铺满尸骨和陈叶。雨下大了 ，雾更浓了 ，风来了 ，锈蚀的摩天轮终于经受不住岁月的摧残，挎落下来 ，顿时烟尘四起

---尘埃落定后 ，这座失乐园失去了它最后的地标建筑。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坐在摩天轮仅存的残破座舱中，望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

雨更大了 --血锈味更浓了--

我依然漫无目的走着—

忽然我看见了一座高耸入云的浮城，斜悬在半空中，我十分兴奋的 跑向这座城。突然，我被绊倒了 ，左胳膊被锈钉划出了深深的伤口，黑里泛红的血与雨水混杂在一起，一起流向地面 ，使地面更加腥臭，我右手麻木的拾起那个绊倒我的东西 ，原来是一个早已经暗淡无光的记忆硬盘，此时硬盘早已龟裂 ，被血水染的不成样子 …

再往前走 ，地面上开始有越来越多的记忆硬盘 ，有的一些硬盘或少或多 还有一丝荧光 ，但有些硬盘早已破碎 ，散落在地 ，磁带到处都是 …

雨--依旧在下着 …

我终于在前方发现了一条褐中泛红的藤梯，望着那摇摇欲坠的藤梯，我只好用没受伤的右手慢慢往上拉扯，在这个过程中 ，10个手指甲因强大的缓冲力被扯的分裂，水泡不知磨出了多少，又磨破了多少 。每往上爬一节都是心灵与疼痛的斗争。 当我终于到了浮城中时，却发现这里，早已经成为了孤城，每家每户的窗户没有一扇是完整的 ，街上到处都是破碎的记忆硬盘 ，我似乎有目的的向那四座之中 离我最近的那座高大的黑塔走去，经过我的不懈努力 ，终于抵挡四座黑塔中的一个 ，但--它早已经支离破碎，高大的烟囱坍塌而长年累月形成的土丘如同巨兽的骸骨 ，弯曲且充满锈迹的电弧传输针强安在建筑上，支离破碎的外墙上长满了枯植 。

腥臭的雨水突然流入我的眼睛 ，使我的视线逐渐模糊 --模糊中我好像看到了高大结实的 烟囱、笔直并且泛有电弧的电弧传输针在高速运转着 ，黑色锅炉中成捆成捆的崭新记忆纸张与磁盘被丢入火中，偶尔幸存出的几张掉在火炉外的记忆纸张，也被贵族充满灰尘的鞋底踩的暗淡无光 随着火炉中独属于磁盘的蓝色暖光逐渐熄灭 ，整座城市被各色各样的红色冷光照的更亮 ，车水马龙，俨然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

这时，我看见了一位在雨中的流浪汉 ，穿着破布敞衣 ，一头白中带黑的头发 ，在高塔电弧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显眼 ，一群身着西装的贵族站在他的旁边 ，对 他又推又搡，嘲笑着他的贫苦丑陋 ，每一笑 ，都会露出他们满口的黄金假牙 ，黄中泛黑的牙垢在高塔电弧的照耀下也显得十分鲜艳 。贵族们在羞辱他之后便大笑着离开 ，临走之前还不忘把流浪汉身上仅有的十块钱抢走，并在流浪汉的身前丢了一瓶已经喝的差不多的粗制啤酒 ，绿色的玻璃酒瓶在碰到坚硬的地面后立马破裂，流浪汉则慌忙的拨开凌乱的头发前去挽救幸存在碎瓶底的一点啤酒--

他跪在地上 ，用左手小心翼翼的捧着已经混杂了雨水的粗制啤酒 ，又从仅剩的右口袋中摸出了一块已经坏到发黑的面包，在充满油漆味的高塔草坪上坐了下来，一边仰望星空，一边吃着强凑的晚餐

腥臭的空气 ，将我强拉了回来 …

再睁眼看向流浪汉坐的地方--

有的不是翠叶与嫩草的歌唱 ，而是灰尘与鲜血的共鸣

…

我又去寻找了其他的黑色高塔 ，却发现只有城东和城北的老式高塔还拖着锈蚀的部件勉强运作着 ，我正因为它们的运作，是这座浮城没能坠落。此时我看那高塔供能表中为数不多的电流通过量，仿佛在看空中之城坠落倒计时，再往深处走 ，我看到了一大排一大排发霉泛红的书柜 ，上面杂乱无章的 陈列着为数不多的记忆硬盘，但多数的书柜早已坍塌 ，中枢的记忆晶球也已经破碎 。望着那破碎的晶球 ，以及那满地的碎片 ，不知哪一个碎片里才是那真正的记忆…浮城之上的星空之灯忽闪忽亮，仿佛在无奈叹息。

记忆中的空中之城 多美呀 ，明亮的星空之灯 ，整齐有序的楼房，完整无缺的记忆硬盘 ，以及天天有人修整的发电厂…

寒风打断了我的回忆…

在寂寞的雨夜，我听到耳朵里那寂寞的、嗡嗡的回响 …

我无奈的用粗糙的手法简单修复早已腐烂发黑的供电线，希望浮城能多维持一段时间

但当我刚要从空中之城下来时，远处的磁场再也负荷不了如此长时间缺少修整的运转， 伴随着瞬间的失重，以及昏迷之前震耳欲聋的落地巨响---

一切都沉默了 … 除了冰冷的雨、凄冷的风、以及那血腥的空气 …

再次醒来，我在灰蒙蒙的废墟下 ，我撑了撑沉重的身体 ，却感觉到腿部钻心的剧痛，强撑着转过身来 ，却发现断裂的锈钢筋已经刺穿了大腿，浓稠血液伴随着腥臭的雨水在缓慢流动，我捡起旁边的钢筋，用没受伤的右手 ，狠狠的向钢筋和水泥的连接点刺去，风化了多年的水泥经受不住如此大的冲击 ，破碎了 ，我缓缓移动着身子 ，慢慢向着光亮爬去，好不容易爬出了废墟 ，被水泥砸破了皮的皮肤被雨水一浇，火辣辣的疼 ，我强撑着站起身 ，四周回望，只见那柄锈蚀的伞骨就在我不远处 ，我强忍着痛 ，一瘸一拐的向地上的伞骨移去…

---雨还在下 ，不过我已经抓到了伞骨，我用伞骨强行支撑起了身子 。

由于没有处理伤口的药物 ，贸然拔出 断钢筋会导致失血过多 ，只好简单止血，又从地上捡起了最后一个还有一丝光亮，却又很快熄灭的记忆硬盘 。

--默默的用右手拿着锈蚀的雨伞柄杵地，左手松拿着那块儿最后的记忆硬盘，一瘸一拐消失在风雨中 …

风--更大了，雨--更猛了，唯独不变的是那灰蒙蒙的天空 …

腿上插着钢筋的伤口已经发臭，腐朽的伞柄再也承受不住我的重量 ，我一脚踩空 ，重重摔在充满血水泥泞腥臭的地面上，腥臭的泥沾满全身，伤口本就发炎，又一沾腥臭的泥，顿时火辣辣的 ，又瞬间被雨水冲淡，我不得不四处寻找其他支撑物，终于在污泥中找到一根有些年头的烂木棍…

迷糊的眼睛开始看见地面上开始逐渐出现碎石 、大块的岩石，渐渐的，一些通体破碎 残缺的雕像出现在我面前 ，渐渐的，前方开始稀疏的出现一些红杉树，还有 一些残缺 且歪七扭八的墓碑 ，我随即回头望了一下 那些墓碑 ，却发现上面的字早已被风霜所摧残的模模糊糊 。再往前走 ，由几百雕像和墓碑组成的陵园 出现在我面前 ，可是那些雕像或是通体残缺不堪，或是早已倒塌 ，墓碑更是到处随意堆砌 ，褐红色的枯植，爬满雕像与墓碑…

出了陵园，再转头望去 ，哪有什么陵园，只是一片枯林罢了，可我却相信那几百座墓碑与雕像的视觉冲击力，绝对是真实存在 ，又或许，只是错觉吧 …

再往前走 ，先前用木棍代替的拐杖又一次承受不住 ，我只好再次四处寻找支撑物支撑身体 ，于是我小心翼翼的撑着快要断裂的木杖 ，在茫茫荒野里寻找着…

雨--更硬了，像钢针一样刺在身上---找了许久 ，终于在前方沼泽边缘找到了半截牛腿骨 ，只好又撑起牛腿骨，继续向前走去 …

雨，又大了，在前方我终于看到了一块青色的巨石，我摇摇晃晃的挪到石头旁坐下 ，回望着雾蒙蒙的天空 …

受伤的地方无时无刻都在催命，可我仅剩的好使 的那条腿却告诉我支撑不了再往前走了，我无奈的躺了下来 ，任凭雨点打在脸上 ，沉沉的睡了过去 …

恍惚中，看见这里以前是美丽富饶的草原 ，牛群在奔跑 、马群的嬉戏、鹿群在饮水 ，一片生机盎然 。可以看见狼群在分食猎物、狮群在群卧暖阳 、猎豹在树上屏息，正当我看的欢乐时 ，我突然看到我躺下的那块青色巨石 ，此时石头上有几只猴子在欺负一只体弱的猴子 ，我还想走近看看，却发现似乎有一层屏障将我们隔开 ，看见小猴子求助的眼神 ，我却无可奈何 ，不免失声大叫 …

这时，我又一次被雨惊醒了 ，慢慢起身 ，发现自己又回到了梦中的那块石头 ，不同的是 ，少了牛群在奔跑… 我突然想起了梦中的那只小猴子 ，猛然转过身 ，却发现的青色的巨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为了血红 ，平整的石头上 ，多出了几颗锈钉，深深的嵌在石头上，我尝试将它拔出，费了不少劲 终于将它拔出来时 ，却发现石头上有一个永远也填不平的浅洞，从中流出 炯炯的悲伤与无助 …

风--大了 ，

不知为什么气温变得更冷了 …

寒冷的气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还在流出悲伤与无助的石头冰封了 。不仅冰封了自由 ，还冰封了记忆…

无奈的我 ，又一次拿起了 那半截牛腿骨，再一次望了望那灰蒙蒙的天空 ，沉默的向前挪去

前面是码头 ，是梦想的港湾 ，我努力劝说自己坚持走向码头 ，经过不懈努力 ，终于到达码头时 ，这才发现 ---有的只是波涛腥臭的海洋 、依旧是那雾蒙蒙的天空 ，有的只是那几艘破旧的帆船 ，帆布已经发霉 ，又被血晕染成淡红 ，木船已经泛黑，腥臭味伴随着海风吹拂木船，它散发出的吱嘎声与沉寂的血雨构成了雨夜悲歌，看，风在给我伴奏 ，雨在给我打点 …

可这一切又被冷雨打断了 …

雨越来越大了 ，腥臭味越来越浓了 ，伤口越来越疼了 ，冷雨鞭打在脸颊上 ，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麻木的皮肤下 ，疼痛就像生锈的齿轮一样转动着 。站在高高的礁石上，用右手拄着兽骨撑着那条伤腿…

腿--很重 ，呼吸--很冷 ，雨--下着 …

天空还是老样子 ，依旧是雾蒙蒙的 …

雾--变浓-了 …

海水很暖，却依然掩盖不了它腥臭的气息，在那10月寒冷的雨夜，我拄着牛骨拐杖 ，一步--一步--走向大海 …

---而无数破碎的记忆硬盘，正随着波浪，轻轻叩击着生锈的月亮 …

---拥抱自由的气息 …

回响着--这最后的独白 ！

---向着自由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