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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暮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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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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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岁的雨

2025年4月23日晚,中雨,夜自习的下课铃把我从潮热刺鼻的教室里解脱出来。但我并不为此而感到释然,因为窗外的瓢泼已经准备好了为我的洗礼。

我看着中庭的满地银花,上一秒从空中陨落,下一刻就在落地的刹那化作无数细霰四向跃起。我并没有因此停下脚步,只是预判着打开了雨伞,径直没入了雨的世界。

这场雨我盼了三天,自然是自己骑车出行时最不愿遇到的事。但倘若只当我在教室里下一下便是,而不在我奔走于家校间的途中加以阻拦,便值得庆幸于自己正行鸿运。于是我为这场几乎没有悬念的大雨绸缪了许久,期间随机应变了多次方案,包括上午特地换了顶轻便却早已模糊不清的头盔,不料竟成了这个雨夜的伏笔——

从学校到停车的位置,穿过嘈杂的人群,我的鞋子已经不避免地湿透了,但还好在顽强地整理好雨衣后,身上总算是暂时干燥着。正当我在擦肩而过了一辆车后正欲放歌,透过朦胧的头盔镜片,那反光的石墩凭空拦住了我的去路。几乎下意识地,按下刹车扭转车头,只在瞬间,整辆车牵连着我的雨衣,雨衣又牵连着我,和石墩一起,倒在了雨水之中。小腿至膝盖的部分吃了痛,但大抵是没有受伤的,我却是担心着身后有没有人幸运地看到了我的窘迫,只是忙乱地牵起车子,重整过后快回家去。然而,车身下的异响还是没有轻易放过我,有着前科的我几乎瞬间意识到支架又掉了。当我正要下车查看,却发现雨伞竟也弃我而去。我便调转车头回到了车祸的地方,却不见雨伞的踪影,便只好再度转头,以期能找到一个挡雨的地方,让我能评估一下车子的伤势。

一个男孩撑着伞站在雨中,尽管我已经从他身旁驶过,但似乎他还在背后注视着我犹豫不决地走走停停,疑惑我的车为何发出如此怪叫。我只好就近选择了一棵还算茂密的树,顶着从树叶罅隙逃逸出的零星雨滴,终于看清了我绝对无法处理的残局。我拨通了妈妈的号码,绝对冷静地向她描述了我的困境。我执意于那足以吸引一路行人注意的铁架与地面敲击发出的怪叫,而妈妈却只重复着“你先骑到我这来……”

这也是当下唯一的方法了,我就拖着车后的铁架,一路颠簸地走过一段路程。那叮呤咣啷的声响分明刺耳,也不出所料地引来其他同样骑着车的人的目光,那种不自在的感觉,似乎眼神都化作刀片在我身上凌迟,只希望路过的汽车能够发出再大一些的噪音,亦或来上一段近乎光滑的平地,能让我身后的噪音稍微被削弱一点。

渐渐的,我似乎对这异响感到麻木了,竟然在直道上加速起来,哪怕会让铁架更加肆虐地叩击路面。在一两个等红绿灯的间隙,我从余光中看到了身边的几辆车分明没有注视着我,这让我意识到似乎可以自由一些,毕竟只要我跑得够快,被远远落在身后的人也无缘欣赏我这独特的车声。

突然我被胸前雨衣上已经积攒了相当多的水吸引,用手从雨衣下边用力一拍,本意将水驱赶,它竟在凌空时迎风直扑我的面门。那阵清凉彻底浇灭了一天的酷热,凉爽和自由的浪潮涌上心头。我的下衣已经湿了过半,鞋子里也清楚的感觉到自由水的流动,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我再小心翼翼地去守护了,我终于放声大笑起来,终于真正融入到这场初夏的雨中。掉落的铁架拉不住我,刺耳的碰撞声惊不到我,倾盆的大雨拦不住我,我歌唱着,驰骋着,大笑着,让车子替我发出在心底压抑了十余年的嘶吼,盖过了马路上一切声音,成为这场命运交响的主旋律。

最后一个红灯,对面便是妈妈的工作地点。我拖着一路的车子的嘶吼,终于能暂时歇下脚,在妈妈那里躲一躲雨。她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同事要带我去修车,那看起来愚拙的叔叔,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却是:“人没有事吧?”我欣然肯定,转头妈妈便骑上了另一辆车,陪我去找修车的地方——

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大水洼,当我从中驶过,溅起的几乎与踏板平高的水花,竟然让我下意识地提起了脚。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我还有不湿的地方吗?于是我毅然驶过下一个水洼,看着层叠的波纹,一直推向我心中的惊涛骇浪——

两家修车店终于还是没开,尽管妈妈在电话这头以加钱的筹码乞求着,这场雨终究成为人与人之间的铁幕。我把车停到一边,和妈妈等待着电话那头最后一家店的回讯。而我早已脱下雨衣站在屋檐下,脱下外套的时候妈妈只是呵斥我小心着凉,却不知我是在欣赏着冲锋后留下的勋章……

不出所料地,第三家店也已然打烊,我只好把我负伤的战友暂时留在原地,坐上妈妈的后座回家去。一路上,我跟她分享着一天中的见闻,似乎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就像一个平常的夜晚。或许若干年以后会有一个雨天,我会像此刻着笔时才感受到的,那后知后觉的疼痛。但同时我会庆幸,这场雨正正好好地落在了我17岁的尾声,正如林志颖歌中的那句:“回忆起童年的点点滴滴,才发现成长已悄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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