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祖

逝去的水没有东流，感恩的情却已无从开口。我的父亲，我的爷爷奶奶，我的噶婆（外婆）噶公（外公），都停留在那个日子。就像平日总托的梦，让我回归到了祭祖的时节。

很早以前，我的爷爷奶奶就相继去世了，我甚至没能见上他们一面。从小被送常德的那些日子，只有大姑妈和小姑妈陪伴我。她们很用心的照顾我，就像我的父母一样。那时候的我，甚至在离开时候，总想着吃上一碗姑妈做的米豆腐。

稍微长大以后，每一年姑妈都会邀请我和父母，一起去常德安乡祭祖。那时候的祖庭所在地，是一个简单的公墓。甚至于这个公墓因为年久失修，导致了杂草丛生。第一次来的时候，只有姑妈和堂姐，还有一个酗酒的大伯。

当年，我们一起跨过一重重的草堆，坟头被隐没了其中，风吹来的时候，沙沙作响，不知道是亲人的低语，还是风在咆哮。平原地区的安乡县，本来就多风多水，那时候还下着小雨，撑着小伞，大家一起寻找。

杂草实在太多繁复，找了半个小时，终于是找到了爷爷奶奶的坟头。此刻的爷爷奶奶的坟，已经布满了杂草，背后靠着一堵外墙。这是十分不吉利的风水，奈何公墓没有改制，也只能一直这样，年复一年，每次都需要主动清除杂草。

在某一天的时候大伯因为酗酒，在家意外去世了。这时候的公墓终于有了变化。那一次来的时候，发现公墓的各条路都有方向，早在之前，骨灰盒也都迁移到了每一处新坟头上。大伯的照片也如爷爷奶奶的照片一样，永远的挂在了那里。

印象里的大伯，因为离婚的缘故，就似乎只有酗酒，每天浑浑噩噩。仿佛无人问津。去世好几天，才终于被发现，可以说大伯这一生过的并不会好。

每次来祭拜，首先为爷爷奶奶放鞭炮，然后祭奠的碗筷，盛满了饭菜。接着开始将各种房子、车子、金元宝之类的都放到坟头焚烧。据说是这样，下面的人能收到。

常德的公墓渐渐完善，有了专人看管，也就越来越好了。

但比起湘西的噶公噶婆来说，噶公噶婆的坟头像是两朵凋零的花。开在简单而山坡上。每次回到茅沟镇簸箕村，先是要经历一番车辆的颠簸，接着在村口不远处，才能看见向着太阳，旁侧靠着溪流的坟头。

噶婆还是噶公，都葬在那里。我小时候还能见到噶公噶婆，甚至于大了十八岁时候，噶婆也还健在。这是我唯一认识的老一辈亲人。记得噶婆在我小时候，给我买过糖果，加上大舅照顾她们，每次我来这里，都要么杀鸡杀猪，做一桌子好的饭菜。

噶婆很有亲近力。只是我那时候啥都不懂，老是不尊重长辈。总是童言无忌，学着父母喊噶婆名字。噶婆却只是微微恼怒，敲打了我一下，对我妈说，“他这个孩子没有教养！你们教的啊！”

现在想来，确实我没什么教养，也不知道是小时候自由惯了，导致看谁都一视同仁，也不积口德。直到长大了之后，我才发现，错过的很多事都是永恒。

噶公在我童年就去世了，之后十几年后，我的噶婆也在一个夜晚安然离世。之后大舅一直维护着家乡宅邸的安全，每一年，到了祭拜噶公噶婆的时候，我父母都会带着我一起来。就像常德的祭祖仪式一样。

只是这里是土葬。偌大的坟头，插着各色的旗帜，红霞满空，阳光照耀下来。众人手忙脚乱，特别是大舅和他的孩子，也是我的表哥。一面分化纸钱，一边投入其中燃烧。在这里，不像是常德公墓那么豪华。

除了大山溪流，一切普照的光芒，微微靠着山峦的凉爽，带着一阵风，吹走了一页页地纸钱，那是噶公噶婆的过去。我的时代，乃至于我父亲的时代，所不能理解的那个时代。

我那时候总以为湘西是一直土葬的，就像土家族和苗族的习俗，入土为安才是真。

后来的我，才明白，湘西也逐渐开始了火葬。记得父亲心脏病去世的几年前，我的心一下子冰凉到了谷底。当年爷爷奶奶去世我没参与，大伯去世没有感触，噶公噶婆去世我也是偶尔怀念，而真正当逝去的是身旁的至亲父亲的时候，我才明白，什么是恩情，是亲情，是感触！

我仿佛能纪念起，我的童年经常和父母，和他们大学里教职工，一起参加活动。在云南参与泼水节项目，在新疆吃烤全羊，在西北骑骆驼，在贵州坐船漂流，在福建游览看海，在香港疯狂购物，在怀化芷江看蒋公抗日，在常德好吃好喝，在泰国乘船看人妖表演。

几乎能去过的地方，都有所涉猎。我的父亲本就是一个旅行爱好者，跟着他，我的生活充满了快乐。直到父亲去世，我一直以为他总能有一天复活，或者能转世找到我。

父亲去世时候，被水晶棺包裹着，吉祥的笑脸，代表着他是安然离去的，没有多少痛苦。后来上山的时候，他也是被烧成灰烬，放在骨灰盒里，然后让风水先生取一个地方，在阴暗离阳光远的地方，设了一个坟头，写下一串对联，挂上他的黑白照片。

总是在父亲去世那一天，我的堂姐姐夫前去祭拜。这几年里，父亲就像是留影，在我的心头，我也终于明白，什么是祭祖！祭奠的是曾经，是向往的，是澎湃的，是激动的，是怀念的，是忧伤的，也是拜托青天的，能祈福的，求愿的，纪念的，诚恳的，简单的。

虽然父亲已经走了，但是它的坟头，开满了花，盛如骄阳下奔跑的青春。也就像爷爷奶奶噶公噶婆。他们的时代不在了，我们却仍旧还在。未来年年岁岁里，对待他们的心，他们的情，是会永垂不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