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昨日少年成为明日黄花,岁月所能缅怀的,仅仅是空洞的游记。是儿童时期,没有手机,必不可少的旅行。也是那一年单纯的孩子们,所能拥有的简单的快乐。那种印象,就像印象派的梵高,怀抱着抽象的景,慵懒在秋收的情。
那一年,我才小学三年级。学校是一所即将倒闭的,简陋的校园。颓圮的篱墙,甚至连风扇都不曾有。却有着优秀的教师。在那一年,我第一次和全班,被带去郊游。
或许是年长了一点,班主任也逐渐放心。我们所去的地方是一个叫“长坪”的地点。这在我们湘西山水之地,其实就是一座小山包。印象中的“长坪”,是围满了竹林,刀耕斧凿的大石,清心寡欲一般的山风,穿堂在山林之间。
我们一群人,背着书包,里面装满了零食。“长坪”这里一般的湘西人也或许再找不到。那时候的此地,经过班主任询问一名老者,才找到了此处福地。
从山坡上看下去,远处似乎是一个山坳坳。
山坳坳里的风,像是天的语录,传达在耳畔,为每一位到来的孩子接风洗尘。生命在这一刻得到了升华,头发被扬起来,身上的衣服吹的呼呼作响。背上的背包虽然沉重,但是抵不住对此地的感情。
作为湘西人,按理说是习惯了爬山。
可此处,就如同陶渊明一般,豁然开朗,看到了真谛。我不知道此处的名字,是从何而来?似乎印象里的“长坪”,曾经是一处兵家险峻之地。我也一度认为,这里是土家族苗族,当年所谓的蛮夷,与汉族争斗,流传下来的一处腹地。
只是腹地从此之后,变成了福地。在这里,昆虫遍布,风卷残云。在这个太阳不大的日子里,秋收的喜悦,从采花采草开始。孩童们尽情嬉戏,在班主任的安排下,在山坡上躲躲迷藏,并不害怕丢失。在这里,几乎罕有人迹。
人的快乐或许就这样简单。童年放肆的歌声,也是萦绕在耳边。班主任和大家一起做游戏,一直到了大家累了,坐在一处石凳上。在这里,曾经是有人下棋的地方。只是后来忘却了“长坪”,此处或许也就再不曾存留。
秋游和春游的区别不大。都是大自然的慷慨分享,让我们在人生这个小时候的课题里,增加几分乐趣。乐在其中,只是没有棋,否则在此处石凳石桌上,非得弄个珍珑棋局来。
分享是那个年纪最好的功德。
我记忆里,班上同学都很团结。每个人带着的零食不同,于是间,众人就各自分享食物。辣条还是田螺,还是棒棒冰,还是各类的豆干之类,全然根据每个人的需求,一个个尝鲜。这是后来长大了之后,会分出几个小集体,并没有这般团结表现。
是了,孩提时代,最纯洁的或许就是心灵。不会去抢夺任何人的食物,就像大自然的恩赐一般,每个人都是自然人。自然人之间,分享在所难免。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秋收时节。
我们没有秋收过,但我们秋收做的分享快乐。
记得不多时,我们被安排到了“长坪”附近的游乐园。
那座游乐园,已经荒废多时。从我们来到此处,才发觉是一处寂静的空城般。锈蚀的过山车,各类游玩工具,在太阳下,已经成为了往事。我才恍然,我来过此处,在当年此处还开游乐园的时候,我坐过云霄飞车。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年一季稍纵即逝。我抓不住的流年,重现在这里。过去的一切,与此处的荒凉判若两者。我不禁感慨过,如此的岁月无情。仅仅是小学,此处已经荒凉,再过一些日子,一切颠覆之后,此处或许甚至会塌陷,就如逝去的古战场。
那时候的我们,总是能见到附近的螳螂。有的螳螂泡水了之后,总是从腹部爬出恶心的铁线虫。传闻铁线虫也会进入人体,我们都因此吓了一跳,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拨弄。后来我才知道,这都是假的,螳螂身上的铁线虫并不会附身人类。
一步步走过那些被时间夺去的游乐园。那时候的我们,来到了一处瞭望台。
那里充满了石阶,似乎是曾经湘西表演节目,观众席的位置。这里能容纳甚至数百人,我们一个班几十人,根本不算什么。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四面环山,风过间隙。背后的山壁,仿佛是刻意打造的,坚不可摧。
孩提时代的我们,总是向往着成为一个大侠,飞檐走壁。
在这里,我们实现了一半的愿望。那就是可以试着攀爬。几乎很少有人能爬高,当然也不算很危险,毕竟下方的草地,是天然的缓冲垫。我从小也是如此,只是体格并不壮硕,所以不善于攀爬。真正能做大侠的,都是班上的体育生。他们飞一般的脚步,三两步跨上去,却抓不住最上处,以至于还是掉下来。
寻常的孩子们,都开始安坐在石阶上。
我开始幻想起来,那个逝去的时代。那个曾经属于七零后八零后的时代,曾经的游乐场,曾经的长坪,是不是从来人山人海。只是时间逼退了一切旧的事物。我们所曾经喜爱的一切,都在渐渐因为无人问津而离开。
印象里逝去的不过是一两年前,就如百年岁月转瞬即逝。
我回想起那时候的我,云霄飞车一路冲到天际,然后砸下到水池里,水花四溅。那时候的我,心脏都似乎停滞了。稍稍安定了一会儿,我才从椅子上离开。这是我曾唯一一次如此大胆。却也不敢再效仿第二次。
现在的这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了。一晃我已三十好几,记忆都成为了印象画,不知道是不是扭曲了现实,还是被新的印象所掩盖。我的梦,我的人生。我怀念的不仅仅是童年,不仅仅是分享的一切,也不仅仅是秋收的温和的游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