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信的月光

不知道何时起，童年里记忆中的月亮，逐渐隐没在星辉之中，仿佛不曾出现过，亦或许不在后来的城市里出现。开朗的晴天，变成了雾蒙蒙的云天。农村的皎月，变成了城市里掩盖岁月的余晖。城市里的星辉和月辉，全都散场在朦胧中。

那一年，我才十几岁。母亲隔三岔五，就带我们一家人前去簸箕村。在这里有我噶公噶婆居住，虽然我自小没见过噶公，但是噶婆寿命很长，就像当时守望的月亮，每天期盼着我们从城里回归。

印象中的农村晚上，很早就能看到日薄西山。在八九点钟，已经到了睡眠时候。不像城市里，八九点，只是娱乐的开端。农村并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无非是捉萤火虫，听听蛐蛐叫，感受到蝉鸣和风声。

再好不过就是赏月。月光照耀，总是比城市里大很多。而且几乎不在中秋节，也能看到画作大饼的月光，照在四周，亮堂堂的，甚至不需要丝毫的灯火，就能在月下行走。也难怪农村总是有不少农人，冒着四五点的清晨，背负着种的菜和肉类，前去镇上贩卖。

在那个时候的四五点，月亮也并没有消散，而是还颇为明亮，是村里人的引路蜂。月亮的光，仿佛能安定心情。那时候村里小学，也往往因为路途不通畅，需要走上一个小时。于是乎，月光的指引，对他们而言尤为重要。

那个年代，可浪费不起灯笼，用手电筒也显得贵重。只有徒步，什么都没有，唯有照耀在路上的光斑，是他们上学的开端。到了每天下午五点，提前下山的太阳，伴随着隐隐约约的月光，浮现在天际上。

天际之上，那时候的星空是五彩斑斓的，月光不是什么陪衬，而是在星辉簇拥下，积极的绽放光芒，仿佛真有神明或者外星人居住在月亮之上，用某种探照灯一般的仪器，传递到地球。

这在当年城市里本不多见。当年的城市，虽然不像现在城市，已经全然灰蒙蒙的。而在那个时候，好说歹说，总有几番月光的印记。

我记得在城市里居住的时候，我已经是小学生了。

每天晚上，我总是会和发小聚在一起。有男有女。最让我记忆深刻的是，我和一位发小的故事。她曾经对着月亮，问我，“你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我在那一年，几乎是懵懂无知的，我随口说了一句，“像你一样的。”

她笑呵呵地拉住我的手，许下勾勾的誓言，“你说的哦，拉勾一百年不许变。”

“好啊。”我也拉着她的手，有一段时间，我常常和她聚在一起。那一年，似乎是接近了中秋节。而在中秋那个日子里，她特意送上了我喜欢的弹珠，我欣然接下，但却不知道送她什么。于是带她买了瓶可乐，当作那个时代纯粹的“定情信物”。

在中秋节那一晚，我们却把一切搞砸了。

我对着月亮，指着月亮，坐在大学城里一处空地里，对着天空，呼喊道，“我喜欢你，可可。”

她羞红了脸蛋，与我的手却松开了。

她看着我伸手指天，对着月亮。脸上很快苍白起来，“我妈说过，指月亮会缺耳朵。我不想和你一样缺耳朵，这个誓我就不发了。”

“啊。”当时的我只能苦笑，自己已经发了誓言，生怕在下一刻，我的耳朵被割掉一块。

我有些慌不择路，然后连忙对月亮说，“月亮月亮，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不理你了！”她显然很信这一套，甩开我的手。

我本身就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在这一场与月亮的指引中，我的第一段恋爱，就这样分手了。

不知道农村的月亮不知道是不是接近月老一些。

有一次我回到了簸箕村，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土家族的姑娘。

本来恐惧乡村夜晚的我，第一次迈出脚步。与她晚上一起坐在院子里，她很豪爽的指着月亮，“今天月亮真好看，跟中秋节一样。”

“你不怕月亮？”我险些冷汗，那时候的我也还初中不到，对这一切迷信还是相信。

“肯定不怕。我经常一个人在楼上看月亮，现在有了你，我很高兴。”她抱着我的手臂，我和她靠在一起。我第一次感觉到，一个女孩子能给我带来温热的感觉。

用粗俗的话来说，她是一个蛮横霸道的女生，天不怕地不怕那种。

当我说出“指着月亮会缺耳朵”这样的荒谬言论时，她也是笑了，“我们土家族，根本没有这样俗的，你一个城里的，还比我们乡里的迷信。”

“我明白了。”

直至此刻，我才懂得。是迷信冲刷了我的认知。那一晚上，甚至后来的好几个晚上，我都和她相聚过。只是终有一日会离开乡里。和她告别的那一天，她哭着说，“我教会了你，以后我们一定各自在月亮面前可以许下誓言。再相见。”

我曾以为这会是琼瑶剧里结局的圆满。却是后来再也没有见到那个她。

后来真正到了年纪，十八岁往后大学了，我遇到了一个善用天文望远镜的朋友，习惯于用天文望远镜看月亮。无论是普通的月亮，中秋的月亮，城里的月亮，还是农村的月亮。其实都已经勾不起我多少的激动。

太多的经历，已经使我不再是那个单纯的我。我也不再会迷信到用月亮去许下誓言，更不可能觉得月老会安排一场美好的姻缘。

用尽迷信的手段，许愿也回不到，童年的人和恋爱的事。

农村的月光依旧可见。依稀上次去村里，已经是两年前，不到夜晚，月亮已经提前出现。恍惚中，我想起来那一年的女生，那一年的青春，那一年的恋爱，那一年的单纯，那一年的我们。在感情与岁月，失之交臂的同时，对于农村还是城里的月光，我永远会铭记于心，也再也没有瞎想中，中了迷信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