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的心思

小说   小满的心思  武继志

一

爷爷一走，屋里就拔去一棵大树，树走了，树坑留下了。小满望着爷爷睡过的床，盖过的被子，两眼忽闪忽闪地有了心思。

小滿今年八岁了。生小满那年，爸爸妈妈刚来到这座城市，还是一对土里土气的年轻人，经过几年打拼，如今爸爸已是一家企业的高管，妈妈是行政机关的公务员。爸爸爱穿高档服装，妈妈喜欢进口化妆品，而小满不用说是上班族的小少爷。

好在爸爸还有一片孝心，一入冬就把爷爷从老家接来了，一家三口成了四人世界，天伦之乐，不单是阖家团圆，还有爷爷从老家带来的那份泥土味儿，让小满乐的又蹦又跳。

往日的星期天，小滿的爸妈必带小满去超市报到，可那天小满说什么也不去了，他要留在家里陪爷爷，看爷爷滿脸的皱纹，听爷爷讲皱纹里的故事多好啊！

爸妈走后，屋里并不冷清，反倒升温了，爷孙依偎在一搭搭，象小猫猫依着老猫猫，爷爷爱小滿总是抚摸小满的园脑袋，小满爱爷爷总是抚摸爷爷的胳膊，摸完左胳膊再摸右胳博，摸着摸着就把爷爷的袖口挽起来，挽的高高的，挽着挽着就把小满惊呆了。

原来爷爷的胳膊这么雄壮，这么神奇，黑黝黝的皮肤如同野山坡啊！爷爷的小臂大臂就是那起伏的太行山啊！而大臂上那块坚硬的肌肉疙瘩让小满兴奋地用手指弹着说，五台山'！五台山;！小滿抚摸爷爷粗大纵横的血管，指着平坦处说，爷爷，这是你的快速路，指着青筋暴凸的地方说，爷爷这是你的高架桥！

爷爷让小滿逗的哈哈大笑。

小滿以前跟爸爸妈妈睡在一屋，自从爷爷来了，小满要求和爷爷睡在一起，这就让小满有了充足的时间抚摸爷爷的胳博，听爷爷讲故事。爷爷的故事又好听又好吃，比什么肯德基，麦当劳的营养丰富多了。在爷爷的故事里小满半个冬天就长大了。

那天，小滿冲爸爸说，

爸，你丢东西了！

旁边的妈妈问，你爸丢什么东西了？

小满又说，

妈，你也丢东西了！

爸妈同时问，我们丢什么东西啦？

小滿端着学校老师的派头说，

你们自己琢磨琢磨吧！

说完，呱嗒着拖鞋跑回爷爷的屋里，跟爷爷说起爸爸妈妈的悄悄話来。

小满前后安瓜种豆。

小满过完生日的第二天，爷爷唠叼说，

村里人们开始种瓜种豆了，我的回去。

爸爸说，爹你种不动了，操这份儿心干啥。

爷爷说，我种不动了，看着别人种，我心里也踏实。

在爷爷的唠叼下，爸爸无奈，只好送爷爷回乡下。

自从爷爷走后，小满总是坐在爷爷睡过的床上发呆，想心事，想来想去，小心眼儿一打闪，肚里突然有了个主意。

小暑是火锥，大暑是火盆。

农村人说的没错，大小暑之间天气最热，男的女的，老的小的，該換短袖换短袖，該穿裙子穿裙子，露胳膊露腿，不露你难熬这个夏天。

又是一个星期天，小满对爸妈说，我要上超市。

爸爸逗他，儿子你不是討厌上超市吗？

小满吼道，我不仅上超市，还要上公园，还要上广场，反正那儿人多，我就上那儿！爸爸妈妈的头变成鸡啄米。

好好！

好好！

爸妈陪着小满去了小满想去的地方。爸爸给小滿撑着伞，妈妈给小滿拎着矿泉水，爸爸喊小满脚步慢点，妈妈央求小满再喝口水。

小滿不管不顾，哪儿人多就往那儿闯，眼睛是云端扫瞄仪，横过来扫过去，目光始终盯在人们短袖下面那段风景区。在超市，在公园，在广场，那么多人，有站的，有走的，还有蹲在树下乘凉的，纯粹千篇一律的品种，说你不黑你还涂着防晒霜，说你不粗壮你还嫌胖，其实正如爷爷评价爸爸妈妈，你那是胳膊吗？你那是袖口口里边揣萝卜，假装胳膊哩！

爷爷的胳膊才是真正的胳膊。小满心里好自豪啊！

一双又一双的胳膊让小满失望了，小满沮丧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爸爸妈妈围着小满，他们从小满的眼睛里明白，原来儿子的心思在人们的胳膊上。如今的孩子人小心大，思想超前，做父母的想猜孩子的心思，总是那么费事。爸爸妈妈相视一笑，安慰小满说，小满，爸爸妈妈知道你在找啥，何必费这么大劲呢，爸爸妈妈的胳膊是现成的，随时供你观光抚摸，不好吗？

小满用近乎愤怒的眼神，先瞪了爸爸一眼，后瞪了妈妈一眼，小鼻子一啍说，你们的胳膊，你们的胳膊有五台山"吗？你们的胳膊有高架桥"吗？爷爷说你们丢东西了，你们找回来呀！

爸爸妈妈让小滿训得面面相觑，最终还是没明白小满心里想的到底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