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刚打开小街门儿,就有小区几位大妈大姐霹厉带火地闯进院子,什么話不说,上来就把俺家老马给堵上了。老马刚要推着平车出去,这一下出不去了。哎呀呀,俺的那个娘哩,你们这是要干啥呢?
唉唉,俺们这个小区呀总爱生事,说好听的叫和諧美苑,说不好听的,就是政府的一个破篮子,一头塞进城关街的坐地户,一头塞进下山入城的搬迁户。乍一看,一溜溜崭新的平房小院,不土不洋,平静还和谐,其实,由于各家灶王爷胖瘦不一,毛病多着呢。人家坐地户腰里揣着拆迁款,男人们喝酒日粗,女人们跳舞遛狗。再看山里下来那些搬迁户,在政府的帮助下修整完房院就耗掉了半条命,剩下那半条該干啥还的干啥。男人们上山钻金洞,下煤窑。女人们上工地搬砖,入饭店洗碗,能穿上一身环卫服,那叫有门路。象我,只能做凉粉卖谅粉,象俺家老马,也就只能推着平车收烂货了。
人家几位大妈大姐仍就不跟我言语什么,眼睛里提着灯笼,东瞅瞅,西看看,好象俺家老马做贼了,家里藏着赃呢!
我真想"咳"她们一声,告诉她们,俺家可是正二八经的庄稼人,前二年还种着二十多亩承包地呢。可我没吱声,俺知道,跟人家扯这些没用,可自个儿心里就酸了。唉,俺那二十多亩承包地让南方铁老板占去建厂了。一匹大马给了个羊价钱。俺不让占不行,不让占就是阻碍山区经济发展,县乡领导有深化山区发展的硬道理,三番五次上门做工作,说是按政策补偿,说是可以搬迁到城里去住。还说城里的钱好挣,谁不懂得到城里挣大钱,谁就是綠毛山汉。一位乡干部坐在炕头上,给俺指出了一条致富路,就这么,地丢了,入城了,成了没娘的孩子。
啥也别说了,看看这几位大妈大姐到底要干啥?
几位大妈大姐终于收回目光,然后又探照灯似地打在老马脸上,一位戴假发的大妈板着脸审犯人似地问老马,老马,你家狗狗呢?
老马诡异地咧咧咀,笑了说,狗狗,啊啊,狗狗嘛…
哦,我记起来了,人家这几位大妈大姐不仅是跳舞的角儿,还是小区有头有脸的爱狗人士。原来她们是冲着俺家黑蛋来的,黑蛋这狗狗嘛,咱公允地说,这是一条既可怜又可恨的家伙,跟着它俺没少受气。
有一天,我把凉粉摊摆在小区门口,离家不远,黑蛋也跑来了,不远不近地蹲在那里,看城里人如何吃凉粉。对面过来一位当老师的,面熟,在啥学校?咱不请楚。背后也跟着一条狗狗,人家那才叫宠物,穿衣服戴项圈。这么宝贝的东西竟然在凉粉摊儿旁边的一根电杆上撒起尿来。俺家黑蛋也是见样学样,颠儿颠儿地跑过去拜师学艺,也在电杆上尿了一泡。这行动惹得那位老师不高兴了,捡起一块烂砖头,对着黑蛋就是一家伙。疼得黑蛋呜儿呜儿地躲在凉粉摊下面不敢动了。我实在忍不住,问他,你打它干嘛?他说,尿气熏熏的,把空气都破坏了!我说,你家狗狗不也尿了?你猜他咋说,他说,我那狗狗尿尿跟唾沫一样,那象你家狗狗,一尿一大泡,尿臊气还带着山腥气。我嗓门不由高了,问他,这是打完狗,还想骂人啊?他没言语,引着狗狗走了。
小区养狗的不少,自然潘金莲西门庆的事是常有的。俺家黑蛋偏不晓得的自己在小区连武大郎都不如,每每看见那花枝招展的潘金莲就喜欢上了,尾随在人家后面耍没出息,这就难免被张家西门庆李家西门庆咬的遍体鳞伤。
但有一次是位狗主,手持一根罗纹钢管,死要黑蛋的命。黑蛋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一直追至俺家小院,。黑蛋哧溜一下入了院,那狗主狠狠一棍劈下,"咣珰"一声误砸在门框上。'俺听到狗叫门响,忙从屋里跑出来。那人气势汹汹地地踩在门槛上,还不想罢手。我问他,你这是要干啥?
他站在那儿,鼻息齁齁,不是累的而是气的,说道,你家这畜生赖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一时没听清,只听他说,你家畜生什么肉的,问他,它偷吃你家东西啦?
他说,这畜生想对我家贝贝耍流氓!
我说,就这还把你气成这样?
他更气了,说道,这还是小事?强奸!你知道吗?
我说,那你到公安局报案好了。瞧瞧,就这么点事,看样子那位可气疯了。经他一折腾,俺心里也不舒服。
狗狗必竟是狗狗,可怜可恨也就那样了。
回头还是说眼前的,眼前老马吱吱唔唔不肯说出狗狗的实情。显然人家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了,赖是赖不掉的,这有什么难说的,说明白了又能咋的?小区不仅有爱狗人士,还有喜欢吃狗肉的汉子呢,她们怎么不去找啊?专拣搬迁户这颗软柿子揑,算什么能耐?我忍不住了,干脆对她们宣布说,俺家黑蛋是我勒死的,你们爱狗人士厉害,要杀要剐冲我来!
可人家不信,那位烫发大姐眼皮瞭都不瞭我就说,你勒死的?你要有那夲事,家里还能缺了沙发洗衣机!
这话把我噎得差点蹲在地上。
‘俺承认,俺家现有的沙发洗衣机是这位大姐买新替旧时送给俺的。俺还表白,这几位大妈大姐与俺家并不陌生,老马推着平车在小区进进出出,她们都会招呼一声,老马回来啦?老马出去哇?
这是新变化,以前可不是这样啰。当初老马推起平车收烂货时,谁还会拿正眼瞧他一眼,尤其就是眼前这几位大妈大姐,看见老马就掩鼻掉脸儿了,背后还骂他"讨吃鬼"。老马为了从这歧视的目光中直起腰来,他有策略了。
一天中午,老马推着平车刚入小区,突然看见三号院里浓烟肆起,好多人都看见了,都以为三号院失火了。其实不然,原来是这家的炕灶出了问题,烟火因堵塞不走炕洞,反而从灶门蹿出来,喷满一屋子,又弥漫到院子里。屋里的女主正是这位假发大妈,男主是位光头老汉。当时俩人烟熏灰打的实在是没办法。有人建议,赶快找个泥瓦匠修理一下,話是这么说,,可一时间到哪儿找哇?这时有人说話了,如果不嫌气,我来给你修一修,用不了多大功夫。说话的正是俺家老马,瞌睡给个绵枕头,情急之下那有不愿意的。老马进到灶前,爬下身子对着灶门吹了吹,然后掀起灶上大锅,伸手从那个叫狗窝的地方,掏出一把又一把黑灰灬接下来看到灶门比狗窝的地方高,这是盘炕砌灶的一大毛病,于是把高出狗窝的砖敲掉,和了碗大一块泥巴,再把灶门抹平,铁锅归位。说道,这下点火试试看!
当光头老汉重新把火点上,果然火顺烟顺了,哧溜溜顺着炕洞去了。这一下可乐坏了光头假发头的老俩口,光头老汉先是忙着给老马打水洗手,后是忙着给老马递烟划火。假发大妈坚持要给老马付钱,老马那里肯要,他要的是人与人那那张正常的笑脸。
人与人的关系说是微妙其实简单,之后,小区业主们从假发大妈咀里知道这收烂货的老马,别看是山里人,心腸热呼呢,别看手脏,还手巧呢!小区能有这么一位方便不要钱的巧手,说不准谁家啥时就用上了。再当老马与这些大妈大姐们相遇时,她们都会笑了。假发大妈还会关照一句,老马,回了家甭忘了洗手。
还有这位烫发一大姐。老马给她家修过烟囱铺过地砖,沒收过她一分钱。这不是,烫发大姐感激之余,把她家替换下来的沙发洗衣机全给俺了。
昨天晚上,老马还跟我说,他的策略大见成效了。可人家几位大妈大姐一打早就闹上门来,这说明什么?说明你老马给人家修烟囱铺地砖的爱心奉献全打水漂了。她们半分不留情面,一点不念你的好,一人一脸怒气冲冲,一人一脸义愤填膺,象是面对嫌疑犯一样对峙你和我。在她们眼里,咱俩口就是《水浒传》里图财害命杀狗卖肉的张青孙二娘。而黑蛋在她们口碑里则是灵性乘巧善通人意,皮毛黑亮人见人爱的宝宝贝贝。为了黑蛋的死,她们这是撕破脸皮跟咱闹了。她们自以为文明博爱高咱一等,其实,大妈大姐们完全被黑蛋的外表假象欺骗了。
现在的黑蛋已不是两年前的黑蛋了,它堕落了,成了一条劣迹斑斑的腐化分子。它变的娇慵奷懒贪图享受,嫌穷爱富偷窃成性。谁家屋里没人,它就翻墙入院,先祸害院里,再祸害屋里,有什么好吃好喝,照吞不误,且干净不留痕迹,让屋主发现遭了狗害,却不知何人所为?黑蛋还学会人前一面人后一面,有人时温文尔雅,摇尾乞怜,没人时任意妄为,东跑西串坏事做尽。
这一段时间,老马忙于收烂货,我忙于做凉粉卖凉粉,正值春暖花开之际,人容易犯迷糊,狗绳容易犯松动。狡猾的黑蛋乘机挣脱绳索,蹿到花坛边上,制造了咬人事件。
我对大妈大姐们说,这事你们都知道,受伤的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县疾控中心,俺出钱给孩子注射了狂犬疫苗。俺跟大夫说,大夫,一定要用好药,俺不怕花钱。
大夫说,后续预防过程还有4针,还得交800元。俺把手往衣兜一掏说,800元算啥,俺交了!
受了惊吓的小女孩刚缓过劲来,偎在母亲的怀里,眼皮软软的,困困的让人看了心疼。俺又掏出500元要给孩子留做营养费。孩子的爹妈也是好人。死活不肯收,俺死活要往她兜里塞。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山里人没出息就在于,挨打时不觉得什么,挨完打又觉得疼了。事后,我跟老马商量,眼下必须跟黑蛋这畜生划请界线,脱离关系,不然,今后说不准还出惹出什么祸害呢。
老马先给小区几位喜欢黑蛋的业主打电話,想把黑蛋转送出去,可它是一条戴罪之狗,谁还会收留它呢?老马又想了第二招,用麻袋把黑蛋装了,扎了口,用自行车驮到城外荒郊,让它自生自灭。谁知这东西怎就挣脱出来,还能认的路,又回来了。我知道,这事我不出手,老马办不成。
乘着中午老马不在家。我给黑蛋做了一顿丰餐。平日它的生活水平是泔水凉粉渣,今儿这顿午餐有些丰富,有馍,有豆腐,有粉条,没有肉有火腿。黑蛋乐得尾巴摆的跟扇子似的,。它以为主人原谅它了,这是给它压惊,它不晓得什么叫最后午餐。它吃罢了,我把它引到南房,南房低矮,清闲宽绰,是个合适的地方。黑蛋以为我对它要例行惩罚,摆尾討好,顺从配合。我把它脖上的绳子绕在屋梁上,它不懂得今日之绳套与往日之绳套有什么不同,朝上看看,很蔑视绳索将给它带来的危害。
我对它说,黑蛋别怪我手狠,是你不懂得珍爱生活,珍惜自已,你腐败蜕化,贻害大家。说老实话,我不敢得罪别人,还不敢得罪你!我一个种过地卖过凉粉的女人,处理这么件事儿,并不乏力气,双手用力把梁上的绳索一拉,黑蛋先悬空,后蹬腿儿…我心里这二年的难过憋屈,残忍而痛快地发泄出来不少!
我对大妈大姐们说,事情就是这么个过程,南房里边就是刑场,房梁就是绞架,要不要进去看看啊!我可再说了,狗肉狗皮我是送给前排养车的王老板了,人家可是见了狗肉香透脑袋瓜的人。
小院的吵闹引来不少邻居入院围观,这下可热闹啦。别人是热热闹闹来观灯,我和老马是滚烫猪油来浇心。你说,这叫什么事呀!有人对黑蛋的死表示同情,认为黑蛋有罪,罪不当死。也有人说,象这种狗狗,早該处理掉,留下来就是祸根儿。对我的不打自招,大妈大姐们认为是我想替老马顶包,假发大妈对我说,老马才是真正的刽子手和主谋者,你这是在表演。
表演?对对,是有人在表演!说句不吹牛的話,我在山里读过高中,你们的咀脸我是能看清的,不就是在演出一场《三娘教子》啊!老马就是那不思进取贪玩逃学的薛英哥。而你们一个个都在扮演那知书达理淑德高钦的王英娥。王英娥教子以励志成才的孔孟之道为思想,你们训戒老马以珍爱生命爱护狗狗为课夲。个个伶牙俐齿,深谙爱狗之道,大嗓门,小嗓门,沙哑嗓门,千篇一律地向老马讲经传道,什么对待狗狗要象对待自已的心肝脾胃一样,什么爱护狗狗要象爱护自已的眼睛一样...多么精彩的表演啊,一场<
王春娥机房教子遭到薛英哥的顶撞。而老马面对咄咄逼人的训斥,居然一点脾气都没有,只是站在那里搔着蓬乱的头发傻笑,脚步挪来挪去的。
大妈大姐们轮番登台表演,把老马训成公众的大孙子,到了这步境地,我心里也就开骂了,什么爱狗人土,纯粹是几碗拿欺负人当夲事的母货!可恨俺俩口无能,让这几碗母货在众人面前赢足了面子,别说教子,就连训孙的滋味也尝够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们见好就收,让老马下课走人,俺们是怂是孙,也就认了。然而,当老马挪动脚步,准备推车出院时,又被拦住了。
哦,我看出来了,原来母货们还在后面计划了一场《认错》,还等着老马配合表演呢!母货们也许早就设想过了,让收烂货的老马认错,还不是小菜一碟,他老马一准连连告饶说,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你们说啥,老马听啥,给个耳朵无所谓,若真要让老马弯腰认错,嘿嘿,我看你们是有眼无珠了!
俺和老马早就掂量过了,不就勒死自家一条狗么,碍你什么事?你又能怎么样?俺们自从搬到城里,没过上一天痛快日子,整天听你们的声音说話,看你们的眼色行事,可又有谁往俺们的心上说过一句舒心話呢,怎就非逼着俺们认为没错的事儿说错了呢?我大声对老马说,咱不认这个错,听蛄蝼叫还不锄地了呢!
老马是个不喜欢与女人争高低的人,采取了一个"不理你",用沉默对抗嚣张。小院一时沉寂,唱戏的看戏的全哑了。
前二年刚搬来时,小区还能听到鸟叫,今年听不到了,这鸟都到哪儿去了呢?
老马的不理睬,我的不断嚷叫,终于让这几碗欺负人的母货认识到她们的《三娘教子》失败了,对牛弹琴了。她们互相递眼色,互相摇头,理喻不了,让一个收烂货的老马认个错,居然比登天还难。你们理喻不了我们,俺可把你们看透了,不就是想通过欺负老马来张显你们爱狗人士的威风吗?不就是想给那些爱吃狗肉的汉子们,来个杀鸡给猴看吗?
僵持了一会儿,这些欺人太甚的母货们彻底没招了,最后改变了主意,想用金钱收买为自已园场,不然,众目睽睽之下,上丢了面子,下丢了一双难以再穿的鞋!
我也是个无能人,骂人骂不出口,既然如此,就不如不骂。接下来还是那位戴假发的大妈,她把一脸正二八经的严肃换成和言悦色,她对老马说,老马,我们知道你是好人。杀死狗狗终归是不对,你就认个错吧。她对老马又说,老马,我们知道你因为狗狗的事,花了不少钱。这么吧,你只要认了错,那钱,我给你补上!
大妈说話时自然表现的财大气粗,而且还菩萨心肠。她觉得自已给过老马好处,对老马是了解的。往日他老马在我老婆子面前点头哈腰的,不就是缺钱么,只要给钱,让他姓啥,他就的姓啥。她没想到自已伸出的巴掌打了自已的脸。
我看见俺家老马先是用眼角瞥了她一眼,然后鼻子断然"哼"出一声不屑,这一"瞥"是大象看蚂蚁的差距,那一"哼"是大款们的脾气。我的那个娘哩!我跟老马一块生话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发现老马是个有高度有硬气的男人。有意思的是那个烫发大姐,老马已经给了假发大妈"一瞥一哼"了,但她并未领会到什么,反倒有自已特别的认识。她认为假发大妈一向对人小气,是个说大話办小事的婆子。那象自已,实实在在把沙发洗衣机电炒锅啥的给了老马。虽说是些替换下来的旧货,那你老婆子也舍不得啊!大姐觉得在这个时候,只有她才有资格对老马来点"恨铁不成钢"的举动。也许老马这个死犟头就屈服了。于是,她举起核桃大的拳头敲枕头一样,敲在老马肩上,咀里还嚷,你这个老马呀,怎...怎这么顽固不化呢!
大姐的举动滑稽可笑,却又让俺笑不出。
老马笑了,笑的苦霸,笑得象个离开土地冻裂了的山药蛋!
老马终于说話了,声音怪怪地颤颤地说,你们一个要买我,一个要打我,不就是想让我说句,我错了么...
突然老马眼框一张,眼睛蛋一鼓,炸雷般吼出一声,没门儿…老子就是没错...
这一声吼的小院震颤了。一院的人都愣怔了,头皮惊异的又麻又紧。可怜的烫发姐的核桃拳头举在空中,敲又敲不下,落又落不下,整个人木了。假发大妈痴呆了一刻,才回过神来,怯怯地问老马,老马,你怎放粗呢,你是谁的老子?
老马扬起脑袋,面目变的狰狞起来,激动的情绪昂扬了高度,降低了顾虑,大咀巴子有些不管不顾地咧咧着一些七地萝卜八地葱的話。
放粗?放粗是让你们逼的,实話告诉你,二十年前,老子是前一流的高中生,要不是有人冒名顶替,老子早就是大学生了!咋?你们瞧不起搬迁户,瞧不起山里人,我还敢说,二十年前耍娃的时候,老子家里就是万元户,比你们城里人富的早啊!山里人不穷,有金山有银山,开发不了是真的,失去土地是真的!搬迁户咋啦?低人一等啦?入城是响应政府号召,正大光明,理所当然!勒死自家一条惹事的狗,你们就不依不饶了,不言不语装孙子都不行,还想让老子认错,…就是没错!老子不是给你家修过灶门吗?不是给你家修过烟囱铺过地砖吗?老子那是装样……不就是想換你们一张笑脸吗?你当老子情愿啊……
老马,你咋不识抬举呢,我们对你的好都成驴肝肺了?
你们对老子好,老子不稀罕,活人不要谁可怜,不要谁施舍,老子明天就搬回羊圪垴去,看你们那个还撵着欺负不成…
老马这些不管不顾的胡話,让大妈大姐们听不懂,也看不懂往日那个性情绵的跟羊似的老马,咋就一下变成一头疯牛了?
老子在羊圪垴别说勒死一条狗,还杀猪杀羊杀牛哩,你们管的着吗...
老马越说越激动,双膀颤抖,一双大拳象两个铁圪蛋,愤怒的唾沫星子雨点般逼退了大妈大姐们的包围。她们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形势已经不是对牛弹琴了,而是与暴怒的非州野牛面对面了。她们惧怕了,想歪了,说不准啥时候黑呼呼的拳头一家伙就砸在眼窝里。于是,惊惶的大妈大姐们挤着蛋从小街门出溜了。
随后邻居们也都散了。院里直撅撅孤伶伶剩下老马和我。唉唉,一打早晴朗朗的老天爷就给下了这么一场雨。我和老马就象被暴雨肆虐过的两株蒿蒿草,不死,惨了,不倒,蔫了!
山里有一种草,长的不高,根儿粗,开黄花儿,瓣儿小,特点是不惧风雨,每每暴雨一停歇,太阳还未露脸儿,它就抖擞开了,淡谈地,黄黄地,带着残风雨滴,就笑开了。人们把这种草叫做"没脸皮"。我兀在那儿翻腸搅肚地难受了一会儿,没法儿,日子还的过下去。我双手用劲拍了拍腰间的围巾,捋了捋头发,对老马说,老马,人家都走了,咱該干啥还的干啥!
可这个小心眼儿的老马还一头扎在气囊里,对我嚷道,我要打架!我说,看你能的,还想打人,打谁?打我呗!
不料,这么一句話激将的老马双脚一蹦,拳头一挥,不是冲出院子,而是又一跺脚,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墙头高的汉子竟然哭出声来,黑蛋呀,你可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