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还只是个孩子,根本就不懂得大人世界的苦楚,望着放学路边小摊上贩卖的糖葫芦,总会想着长大了一定要买很多很多。这一想法装饰了我的童年,也暂时掩盖了那些丑恶。可能是过于天真了吧,如今再回想起那些经历,心又不自觉的更加疼痛。
出于父母工作原因,我和弟弟的小学经常转来转去,基本上一年换一所学校。在彻底结束我的“流浪”的学习生涯时,我该上五年级,而弟弟该上四年级。时隔多年,我已经不清楚那位老师叫什么了,只记得她姓孙,教我五年级的语文学科,不过她不是我的班主任,而我也仅仅只是一名普通的学生。
因为我是一名插班生,所以上学要比别的孩子正常开学时间晚很多。我去上的第一节课是孙老师的,当时她正在讲课文,而我就静静的站在门口,将手里的小椅子攥紧,等着父亲的安排。我当时的体型很瘦小,因此被暂时安排到了第一排的桌角,和一个女生坐一起,可能是腼腆吧,进入新班级后,很长一段时间我没怎么说过话。但孙老师的课是富有感染力的,是可以带动情绪的,可那时父亲走了,我的心也就走了。
我至今都无法确定,对于十一二岁的孩子来说,他们的世界是被玩耍和学习所填满的,但哪个对他们更重要呢。坦白讲,如今的我也不懂。不过,那时上孙老师的课却可以成为我一天中最兴奋的事情。
在我的记忆中,孙老师给我们上课总是激情四射,她熟悉教学流程,有着干净的板书,甚至教学模式都是前所未有的富有吸引力。或许就是在那时我才真正爱上语文的吧。
那天很平常,可我却上了无法忘怀的一节课。午后的阳光很温柔,孙老师也像往常一样和我们保持着互动,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环节,毕竟在每一个孩子心里,总是希望老师可以注意到自己。可讲着讲着,孙老师却哭了!那是我第一次见她哭!也是第一次见一个老师在学生面前哭!班级静了下来。孙老师慌忙的跑了出去,我看着她的背影,心突然被狠狠得揪了一下。或许从那时开始我就已经不懂我的心了。不一会儿,孙老师回来了,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依旧哽咽,眼眶红红的说了一些我们听不懂的话,“如果没有给你们补习的钱,今年这个年我们家根本就过不下去”。(孙老师当时办的补习班,班里的有些同学会去)我心中生起了一股莫名的火气,却不知道该对着谁,但我想,孙老师会对我们这些懵懂无知的孩童讲这些事,内心已经很难撑了吧。自此,世界开始展露它的另一面,我也不再执着于争执糖葫芦是酸还是甜。
事情的开端往往都是有迹可循的,我一直坚信这句话。被选为班级演讲代表的那天早晨,我在学校教务处的桌前站着,一个矮胖矮胖的领导正在对我们说一些演讲要求。
“当!当!当!”沉闷的敲门声响起,我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吸引了。
“孩子生病了,我想带她去看看。”她低哑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疲惫,令我不由得想在人群中看清她是谁。
是孙老师?!我心中一惊!因为此刻满脸疲惫毫无生气的她与课堂上简直判若两人,我一度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嗯,最好不要耽误上课。”那个矮胖的领导答应的有点犹豫,甚至连头都没抬,全程在看表格。
孙老师出去了,没再说什么,可最后那一丝勉强的笑却被我捕捉到,印在了脑海中。渐渐地,孙老师无奈的身影消失在了我的视野,我也慢慢收回了视线。
后来也是偶然听同桌谈起孙老师的家庭,我才知道同桌和孙老师是一个村的。听她说,孙老师有三个孩子,大儿子今年上初一,在我们当地最好的中学;二儿子比老大小四岁,还在上三年级;而老幺是一个女孩,才几个月大。孙老师家之前办女孩满月酒的时候,我同桌也去了。同桌倒没和我聊太多,毕竟孩子们的话题换的都很快。
或许是机缘巧合吧,在一个慵懒的放学后,我从班里出来时校园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在拐角的楼梯上我看见了一个小男孩,他似乎很无聊,就那样靠在墙上不紧不慢地晃着腿。我忘记是怎么和他搭上话的,只是在闲聊的过程中才发觉他是孙老师的二儿子,一个很好的孩子。
人们都说,当你发现一些与自己之前看法不同的东西时,就意味着过去不可能再回去了。现如今长大成人的我回首往事,那些曾经经历的一幕幕变得模糊,让我捕捉不住,一如那年考场上,孙老师坐我对面看我答题时,眼睛里溢出的疲惫,使我至今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