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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荣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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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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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只白乌鸡

才几个月的时间,从网上购买鸡蛋让母鸡孵化出的五只白乌鸡已是两斤来重。它们漂亮的模样无可挑剔,满身洁白无瑕,头顶一簇盛放的棉花,蓬松的尾巴自然翘起,像插着一朵欲散未散的蒲公英。走起路来,它们轻盈的姿态,恍如天空中流动的白云。

回想起这几只白乌鸡的成长之路,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相比土鸡,白乌鸡并不好养。它们虽然全身绒毛,但好像并不是很保暖。只要抓起来对着某一处吹一口气,绒毛散开,就露出了乌黑的皮。要是一淋雨,毛就全紧贴在了身上,整个身子仿佛就缩小了半截。或许是这样的原因,以前曾经在街上买雏鸡来喂,只要下雨或气温骤降,鸡就开始萎靡不振,一到晚上就“咕噜咕噜”地不停打呼噜。一有这种症状,它们吃食开始变得挑三拣四,慢慢地瘦弱起来,最多一个来月,就会陆陆续续地全夭折掉。

白乌鸡不仅好看,煲出的汤味道也好,所以总忍不住想养。去年下半年,从网上买了十个蛋回来让本地母鸡孵化,孵出了七只,大喜过望。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从窝里端出来,连同母鸡一起关进笼子里单独饲养。白天,母鸡在笼子里“咕咕”地呼唤,它们却兀自钻出笼子,在后院的过道上跳上跳下,小雨淋雨,晴天晒太阳,饿了,到笼子边啄几只饲料又跑开了,直到天色渐暗,母鸡烦躁地在笼内大声呼叫,它们才恋恋不舍地钻到母亲的肚子底下。一个来月,一只只都长得像小绒球一样,可爱极了。不幸的是,后来从外面来了一只可恶的黄猫,一下子就抓走了两只。不得已,只好把剩下的五只关进了笼子里圈养。没有了母鸡的呵护,秋冬交替时,冷死了两只,只有三只安然无恙地熬到了春暖花开时。三只白乌鸡,两公一母。天气渐暖,把它们放到后院和土鸡一起喂养,那只母鸡开始下蛋。由于白乌鸡体型太小,争不过其他的母鸡,它今天在东边的窝里下,明天在西边的窝边下,像打游击一般。平时也没有时间蹲守,渐渐地再也分不清哪些蛋是它的了。当初打算把它们留作种鸡的计划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今年三月份,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从网上买的几只小鹅好像也没过多照料,全都健康活泼。于是,忍不住又在网上同一家店买了十枚白凤乌鸡蛋。也是巧合,蛋刚到家就有一只花母鸡“耐抱”了。母鸡一旦想孵蛋,它就会茶饭不思,任由你怎么驱赶,不一会儿工夫它又钻到窝里去了。我蹑手蹑脚地把蛋放到母花鸡的肚子底下,它似乎已是迫不及待,看见羽毛外还露出半个鸡蛋,急忙伸出尖尖的喙,把鸡蛋勾进了肚子底下,继续匍匐着身子,安静地为这几个远道而来的孩子取暖。

一晃三个星期,五只毛茸茸的小鸡如约破壳而出,浑身雪白,十分可爱。听说去年那只可恶的猫已被人打死去了,于是放心了许多。准备好笼子、食物和水,把它们和母鸡放进笼子里。母鸡一看到食物,一边啄食一边呼唤,它们也怯生生地从母鸡身下钻出来,一边啄着母鸡的嘴,一边啄食地上的食物。一个星期的时间,它们已全然在后院的过道上来去自如。每次撒下饲料或菜叶,它们总是争先恐后地啄食,把小小的嗉囊塞得圆鼓鼓的才罢休。放养的鸡和圈养的吃食习惯不同。圈养的吃个半饱便歇下了,散养的每天东溜西窜,吃起食物来狼吞虎咽,直到吃得胸口像挂了个汤圆才停下。吃得香、消化好,抵抗力自然就比圈养的好很多。

五只小乌鸡每日自由地觅食、追逐,二十多天的时间,已长得如大人的拳头一般大,身子洁白如雪,头上还冒出一簇白毛,像戴上了一顶小帽子,体态娇美、轻盈,惹人怜爱。趁着晴日,把它们连同母鸡一起放进后院,和土鸡、大鹅一起混养。带崽的母鸡生性凶狠,大公鸡、大鹅因为好奇,总是试探着伸长脖子准备欺负小鸡,不等靠近,母鸡扑扇着翅膀飞跃起来,对它们又踢又啄,不一会儿便吓得各自散开,再不敢挨近。母鸡带着五团小白球,在院里的各个角落觅食,悠然自得。刚放养的小鸡,跳跃能力不是很强,天黑时,它们往往随便找个角落就挤在一起不挪窝了,母鸡为了照顾它们,也是很迁就,小鸡挤在哪里,母鸡也就蹲在哪里。一来二去,母鸡和小鸡都会把第一次蹲点的地方当作了晚上的歇息地。晴天还行,如遇下雨,小鸡就容易生病。每遇这种情况,傍晚时都会特意把它们驱赶到能避雨的地方。那天傍晚恰好有事就把这事给忘了,巧就巧在当晚雷声大作,居然下了一场瓢泼大雨。一大早起来,就连门前干枯了许久的水沟都灌满了水,哗哗啦啦的流水声满村响。顾不上洗漱,拖着鞋直奔后院,看见花母鸡正在刨泥坑,身边是五个活蹦乱跳的小白点,“叽叽”的叫声清脆动人,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如此惊心动魄的夜晚,第一天混养的小鸡竟然安然无恙,自是惊喜不已。至此,我以为它们已经找到了遮风避雨的好场所,之后也就不再管它们所居何处了。直到一个多月后的一个雨天,傍晚时,大鹅、土鸡都已归圈,那花母鸡也不见了踪迹,五只小鸡却还在围墙下的砂仁丛中叽叽叽地叫个不停。我走过去一看,一丛茂盛的砂仁苗下,五只小鸡蜷缩在一起。天长日久,这里已然被它们踩成了一个窄窄的小窝,茂密的砂仁叶恰好给它们搭了一个小帐篷。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无数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它们一直定居于此。我更不知道的是,不知不觉间,花母鸡已经开始下蛋,早就把它们抛弃了,五只小鸡不知什么时候已变成了流浪儿。

有母鸡保温时,小鸡晚上趴在地上睡觉影响并不大。随着时间推移,母子分离,如果小鸡还是继续堆在一起,长期在夜间伏地而眠,就会出现各种病症。可天性使然,渐渐长大的小鸡都会主动爬上架子歇息,唯独这几只却是犟脾气,一直没离开过这里的窝。担心它们因为没有母鸡的呵护受寒,我试图把它们赶进圈里,可刚把竿子伸进砂仁丛,它们就慌不择路地四处逃散,东躲西藏。人们都说黄昏时分鸡就没了视力,这几只却是个例外。当我不厌烦地准备离开时,它们就像互相邀约一般,叽叽地趁着朦胧的夜色又窜到了砂仁丛中。再次驱赶,它们仍然如是,只好作罢。

接连几天一直细雨绵绵,五只小白鸡除了羽毛沾了些泥样子变得不堪一些而外,却也照样精神抖擞地刨食、追逐,兴致来时,还会像斗鸡一样地互相打斗。那精神头看了就让人欢喜,我也就顺其自然,不再纠结给它们挪窝了。

这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在山上养土鸡的一段小插曲。小鸡先笼养到一斤多重,然后再放养。起初的半个月,每天傍晚都要把它们赶到窝里,再逐个地赶上架子,偶尔有落下架子上不去的,还要抓起来再放回去。即使如此精心照管,每批都还是会有几只莫名其妙地就耷拉着头,吃食渐少,越来越瘦,死掉了。当时有一只半大的公鸡,因为受惊吓窜出了围墙,躲进灌木丛里,死活都不出来。一连几天,所有的鸡都进圈了,却不见它的影子。等我把围墙门一关,外面又好像传来了轻微的“咕咕”声,但当打开门出去看时,那影子倏地一下子就不见了。本以为它会在风餐露宿中自生自灭,谁知两个月后的一个中午,我突然看见一只漂亮的大公鸡跑进圈里吃食,那身影既熟悉又陌生,花色变化不大,但它红光满面,鸡冠红亮而挺拔,羽毛紧实,双腿健硕,身边的任何一只都比不上它。没错,这就是那只一直夜不归宿的鸡!它的健壮让我惊讶不已。

转眼间又到了秋冬交替的时节,天气冷暖交接。这几只毛茸茸的小家伙,一会儿钻进砂仁堆里,东刨西刨找吃的;一会儿躺在泥坑里,舒展着翅膀,蜷着腿,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一会儿又调皮地互相追逐,宛如一团团滚动的雪球。心也就彻底地放了下来。尤其是前两天,天气突然断崖式降温,骑车时脸像刮过刀子,回到后院一看,五只白乌鸡仍然姿态优雅地漫步、争抢着啄食。寒风阵阵袭来,它们仍然一如往日地散漫,不由得让人感慨万千:它们和那只倔强的大公鸡的境遇是如此地相似,一开始似乎都选择了看似无望的绝地,却令人意外地拥有了与众不同的蓬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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