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溪
网站用户
周国军摸着裤兜里电报，六个字像六把尖刀直刺胸口"家父病危，速归"。
火车站广场人头攒动，他抬起手腕看看时针，离开车还有二十分钟，足够他穿过这片拥挤的人海。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下，浸湿了军装领口。三年没回家了，上次探亲时父亲的白发又多了不少，腰更弯了。他答应今年春节一定回去，可边境医疗队的任务一个接一个，承诺成了空话。
"让一让！"周国军拨开人群，脚步匆匆。前方一阵骚动"有人晕倒了！"本能让他停下脚步。透过人群缝隙，他看见一位中年妇女倒在地上，面色苍白如纸，身边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拽着她的衣袖哭喊："妈咪！妈咪！"
周围人议论纷纷，却没人上前。周国军攥紧了手中的车票，父亲蜡黄的脸浮现在眼前。他应该继续走，父亲在等他。可那孩子的哭声像一根线，牵着他的脚步转向了相反方向。
"我是医生。"他挤进人群，军帽上的红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小女孩泪眼婆娑的看他，突然扑过来抱住他的腿："爸爸！救救妈咪！" 周国军愣住了。人群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带着探究和谴责。
"爸爸..."小女孩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周国军的心像被一只小手攥紧了。他蹲下来迅速检查女子的状况——脉搏微弱，呼吸急促，"眼睑苍白无血"他用母子搬开眼睑自言自语说，解开女子领口的扣子，对周围喊道："麻烦谁帮忙叫救护车！"
没人动弹。周国军抬头看表，只剩十五分钟了。他咬咬牙想走，小女孩还在抽泣哭喊"爸爸"。"我不是你爸爸。"他柔声说，又快速检查女子瞳孔反应。情况不太好，需要立即处理。
广播响起："开往清河的K472次列车即将开始检票..."
周国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在等他，也许这是最后一面。可眼前这位年轻母亲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他想起毕业时在军旗下的誓言。
"麻烦让一让！"他抱起女子，小女孩立刻抓住他的衣角。人群终于让开一条路。"坚持住，我送你去医院。"他转向小女孩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雨..."小女孩怯生生地回答，小手仍紧攥着他的衣角。
"小雨，抓紧我的手，别走丢了。"
车站出口处，出租车排成长队。周国军抱着女子冲向前面的空车，司机却摇下车窗："不拉病人，晦气！"
"我是军医！这是急诊！"周国军声音嘶哑，帽徽上的红星在阳光下格外醒目。
司机犹豫了一下，打开车门。周国军小心翼翼，将女子放进后座平卧，抱起小雨塞进去，自己刚要上车，广播再次响起："K472次列车停止检票..."
他的动作僵住了。父亲在等他，那个为了供他读书卖掉耕地牛犊的父亲，那个每次通话都说"别担心我"的父亲。小雨在车里哭喊："爸爸快来！"
周国军深吸一口气，钻进车里："去军区总医院，快！"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女子在后座发出微弱的呻吟，小雨用手帕抹她妈妈额头的汗珠。"叔叔，妈咪会死吗？"小雨突然问道，大眼睛里盛满恐惧。
周国军转过身，轻轻握住小雨的手："不会的，你妈妈会好起来的。"他顿了顿，"不过，我真的不是你爸爸。"
小雨歪着头看他："可你穿着和爸爸一样的衣服..."
周国军一怔："你爸爸也是军人？"
小女孩点点头，从妈妈包里掏出一张照片："爸爸在很远的地方当过兵。"
照片上，一名陆军军官站在国旗下微笑，臂章和周国军的一模一样——他们属于同一支边防部队。周国军喉咙发紧，突然明白了为何小女孩会认错人。
医院急诊室前，周国军抱着女子冲进去，白大褂们迅速围上来。
小雨被护士带到一旁，却一直回头看他，眼里满是依赖。周国军站在急诊室门口，
"您是家属吗？患者病危需要急诊手术。"护士递来化验单和B超单。
“带你爱人去做B超吧”。一个年轻护士满脸阴云，用鄙视的眼神摔过几张化验单，故意把“爱人”两字挑得老高。“命哇！‘月下老’喝醉了，拴错了红线，那么标志的男人……”。“嗬，你没看她肚脐眼全市碳沫……”。“呕……别说了，恶心死人了”“哈哈，男人不嫌弃……”。“人好不如命好……”。护理员手里拿着抹布，你一言，我一语挤眉弄眼的嘲笑。
他胸怀坦荡，举止优雅，心里燃烧着“红星”火焰。他默默的和医护人员推着她，拖着小雨去做各项检查项目。
女医生庄严而严肃的告诉他：“你爱人宫外孕，失血性休克，需要急诊手术，…签字吧”。他接过签字单犹豫片刻道：“医生，请您等，她……”“丈夫签字就行，等什么呢”没等他把话说完，医生争分夺秒的抢着说：“现在她只所以能清醒，是你输她的那几百毫升鲜血维持着她的生命。再等……”。小雨抱着他的双腿，仰起小脸哭着喊“爸爸……快来”。“好吧，看在孩子的份上，容你考虑，考虑，时间就是生命。
“医生，我来签字！”几分钟后，一个全身粘满碳沫的中年汉子，那锅底似的脸上只露出几颗白牙，一双惊恐的大眼睛，带着满身的煤沫，气喘吁吁的闯进医生值班室恳求：“你签，不行！要她丈夫亲自签字才行哇……”。
“爸啊……爸爸……”小雨跌跌撞撞跑来，抱着中年汉子的双腿惊喜的仰着小脸呼喊。满屋的白大褂大眼瞪小眼，寻找刚才那年轻英俊男子的身影……。
2021年原创：急诊室的一瞬间
2025年修改：生死抉择
小溪原创版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