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算报价（外三首）

数字，在表格里列队

规矩的公式，早已刻好

元件，市场每日变脸

像六月的云

而真正的秘传只有：

细心，细心

多摁一个零

价格就骑着白鹤飞向云霄

少摁一个零

深渊便在脚下裂开

总有人突然变成数字的浮点

举着"不可更改‘’的免战牌

也总有人从抽屉里

推出一盏台灯

照亮所有颤抖的小数点

议价学

铜在导线里，血压飙升

数字，在合同里假装开花

所有理由，都是同一种修辞术——

当我说"垫资"，其实在说

"请把利润让渡给车间的顶灯"

晾晒条款的第二天

突然发现所有数字都开始发芽

原来讨价还价，

不过是把键盘反复敲打

一粒粒埋进对方温热的软肋下

光滑的考勤

妻子擦着碗，停顿了一下说：

今天下班，指纹打卡机滴滴叫

像在嘲笑，又像在催促

月底考勤表上会显示为零

得找车间主任补签证明

实在不行，只能改换人脸识别

我说，怎么不成功

她伸出右食指，晃了晃

手掌厚厚的老茧，

僵硬，像树皮裹着铁块

惨白的灯光下，她的右食指

圆润光滑，从来没有纹路

像一块拒绝说话的石头

捐款与西瓜

傍晚的茶杯里，浮着未说的话

妻子数着日历上的燥热天气

忽然提起小李夫妻抬来的西瓜

在流水线上，滚动的二十颗太阳

那次摔倒的闷响，还在走廊流淌

股骨头的裂痕，蔓延到整个部门

她第一个摊开，那张红色承诺

其他人，纷纷解开折叠的夏季

半年后，他带回翁垟的甜

刀锋陷进瓜皮时，轻轻颤抖

鲜红的瓤，突然让我们安静——

多么赤裸的偿还，这掏出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