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帽

那顶泛黄的草帽

它曾如影子，站在田埂上摇晃

呼啸的风雨，在帽檐撞碎成溪

夏夜化作蒲扇，驱散嗡鸣的燥热

曾记得，妻子在梅雨来临前

将麦秆褪去外衣，编成发辫

嗒嗒声缝进深夜

新编的草帽，连路过的风

都沾染了麦浪的香甜

父亲戴着它，走向铁匠铺

镰刀在炉火里翻身，刀刃泛着冷光

一袋烟功夫拎回家

他总将崭新的帽子留给我们

自己戴着那顶，开着星窗

缀满密缝，浸透汗盐味的旧草帽

最难忘，是盛夏正午

母亲领着我们

在灼热的土地上除草

她说，这时阳光最烈

锄掉一棵草，就多几粒收成

汗滴在龟裂的土里

腾起细小的烟尘

草帽下的面庞

始终俯向滚烫的黄土地

这顶草帽啊

是生长在农人头上的

另一轮太阳

偶有清风穿过，便簌簌地

洒落几粒

被岁月晒透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