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青碧桥”上,昨夜旷野散落的星子似乎滴落桥下的流水中,没有树荫的河滩和流水泛银色的光;桥下人,倾听水声,低头寻碎裂的瓷片,沉浸式寻找,像四月的泡桐花,像山涧的水声,散开,聚拢。凝视桥下人的专注和移动,想喊时间慢点走,重叠的镜像,或瘦弱或丰满,梦里出现过。风车茉莉,杜鹃花,野蔷薇,随风舞动;溪水里游动的鱼儿,灵动无规律,尽情享受身在空间。时间的齿轮,留在青碧桥上,一个人走过,又一个人走过。无需人为记住,时空自动记录,抹之不去。
“青碧桥”又称“花桥”。“青碧桥”南北向,横跨在郎溪县盛村河上,为单孔石桥,四周藤蔓掩映,古色古香。桥长约17米,宽约4.7米,高约4.55米,是进村的主要通道。远观此桥,给人以“初月出云,长虹饮涧”的美感愉悦。桥面用附近山上出产的花岗岩铺就,虽经百年岁月的打磨,依然平坦宽阔。2019年,青碧桥被安徽省人民政府公布为第八批省级文物保护单位。一群外地游人走过青碧桥,穿长裙,戴礼帽的女子,身材姣好,她站在桥上拍照,远方的山景映衬她穿的白色长裙,不禁为春日里留在桥上的背影着迷,想和她并肩而立,偶有风吹过,她的长发掠过我的肩头,因为美景而沉醉的我们,围绕山川河流,交谈或静默,转身,我们消失人群。也许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青碧桥,抬眼的那一瞬,似曾相识或者只当陌生人。
熟悉的身边人,相识二十余载,一路走来,是敬重的老师是同道好友,无论多久不见,见面如初始亲切;如同眼前的青碧桥,多久没来,再次站在桥上,沐春风,身心愉悦;坐下,肢体接触桥体,触碰一座桥的气息,年少养成的习惯。坐在桥上的自己,和一座桥说说心里话,说完后,内心轻松,欣喜重逢更新过的自己,每一次自我更新,都是一次自我救赎的过程,走不一样的路,遇见不同的人和自己,想要的时光,如蔷薇一般,即使依附一棵树生长,也能在某一个春日,开出自己灿烂芳香的花朵。桥边的古树,一棵连着一棵,浓荫遮掩大部分桥体,背靠一棵古树,总有踏实感,古树像一位老者,阅人无数,经历丰富,内心和善。蓝天清澈无杂质,白云不断飘过山顶,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侃侃而谈眼前自然景观,杜鹃花谷,地球上一个小小村庄里的花谷,自然呈现谷地的清幽,清澈的泉水,林间穿梭,高低山地从容走过。
身边人从连云港嫁到姚村山区,和她走在山区一条沙河边,告诉她我小时候就住在沙河边,无数个深夜,沙河水声伴我阅读和写作业。梅雨季节,山水偏多,哗啦啦的水声流过我的房屋,推开窗,看见对岸的山顶,云雾缭绕,种在山间的房子,离云雾很近,青葱的植被离云雾很近,眼前景致,洗干净了眼睛和心灵。和身边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山路,竹林,野蔷薇,茶叶地,农家院墙边的鸡不断啄地里的虫子,见到陌生人不惊不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忙的时候大家为生活奔波,相聚一起无话不谈,一片灵芝出现在身边人脚边,她弯腰拾起,交给我,没和她客气,她熟悉我喜欢自然物的秉性,小心翼翼将灵芝用纸巾包好,搁在包里,带回家收藏。山间的珍爱物不计其数,青山绿水里藏着无数自然孕育的宝藏,保护爱惜山水,山里人心里最单纯的愿望。
年轻的时候,被繁杂的世事折磨的心力憔悴,晚间,独自一人面对月光,对苍穹深处许愿,年轻多努力,老了回山里种地,相伴山水和深夜的星空,熟悉放心的左邻右舍,无论去哪,可以不用拿钥匙锁自家的门。这么想之后,觉得又有力量去面对现实了。经年,不断如此安慰自己,可是回不去的故乡,像是灵魂里的一段缺失,永远填不满。住在老街的春天,沙河水声轻叩青石板,我端着一盆母亲从农家那里买来的覆盆子,一边吃一边在青石板上蹦蹦跳跳,连衣裙,白棉袜,学生头,逐渐老去的自己想念幼时留在老街的种种欢乐。河里涨水的季节,总怕山水淹没我的房间,不断走出屋子去河边看水位高低,山间的雾气久久不散,大人们说水妖躲在大山深处,不敢看对岸的山,晚上蒙着头睡觉,祈祷雨快点停。
河对岸有一对恩爱的老夫妻,面孔和蔼可亲,每次我踩着横在河里的大石头走到对岸,去山上拾柴,总会经过他家门口。冬季看见老奶奶烧土灶,老大爷炒菜,厨房里热气腾腾,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做事,带着笑意的脸,慈眉善目。天气好的时候,看见大爷劈柴,老奶奶则整理柴禾,摆放整齐的柴禾,堆在屋檐下,像一幅画。每一根柴都有自己的纹理,琢磨一圈一圈的木纹,常花费大量时间。我和他们家孙女是同学,偶尔去她家里坐坐,土胚的房子,墙上贴着年画,木柱上雕刻白云图案,还有叫不出名字的飞鸟图案,很少几样家具,几乎看不见尘埃落在上面。同学说她爷爷奶奶从不吵架,奶奶生了七个子女都很孝顺,简单的山居生活,与世隔绝的恩爱,如今的世界似乎找不到了。一日睡醒,听到河对岸放炮的声音,空旷里的炮声很决裂,母亲说河对岸的老大爷去世了,心里一紧,那时候对死亡的概念还不懂,就觉得害怕。看见大红棺材的时候,更害怕,老大爷的照片搁在棺材头前,突然消失的人,震撼着幼小的心,死亡就是躺在棺材里的人永远没有了呼吸,死亡就是永远离开了亲人,第一次震慑到我的这些念头,让自己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同学一直流泪,她告诉我,奶奶哭晕死过去几次,已经站不起来,躺在床上了。爷爷是突然走的,奶奶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大人们说时间长了奶奶就会慢慢想开,接受爷爷去另一个世界的现实,哪曾想,老大爷去世第六日,奶奶也去世了,不吃不喝好几日的老奶奶,最终随着丈夫去了另一个世界,大人们说真是恩爱的一对夫妻啊,没过七日,两人相继离开世间。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忽略了沙河水声,轻轻流过对岸人家的河水,为离开人间的人悲伤,轻缓地流向远方。
后来,离开家乡,结婚生子,因为山外的爱人,因为生而为人的一份责任。再回家乡,走走停停,偶尔寻到记忆里的蛛丝马迹,便想流泪,为爱,为爱而不得,为爱回不去流泪。某种深刻的清醒,通常贯通人的一生,夜深人静的时候格外吞噬人心,刻在骨子里的乡情,是中国人传统的故土情结。养育我们的故土,给了我们一生中最好时光的故土,一天天在变,居住过的房子,儿时的玩伴,逐渐成为回忆。
沙河边的饭店名字叫:喜洋洋农家乐。质朴的名字,店家的模样似乎留在儿时记忆中,上学时,我经常路过他家门口,那时候只是几间简单的民房。饭店三层楼,打扫的很干净,装修基本用的是木料,桐油涂面。大厅里面的天井串风,坐在天井底下,河边的风,走进屋子,吹在身上,润润的。饭店后面的空地上种满蔬菜,随意摆放的桌椅和遮阳伞便于客人休息。客人听沙河水声,看河对岸的山,惬意如幼时的自己。每次回去山区老街,总觉得以前住在老街的邻居没老,一直是我离开时候的样子。山区,人少空气好,人的欲望简单,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顺应自然活着,精神气的消耗偏低,自然给予的治愈力较直接。店家做的菜是姚村山区的味道,春日是吃笋子的季节,山里的笋子淡淡的鲜,用咸肉烧别有滋味;特别是姚村闷酱烧河虾和花生米简直和小时候吃的味道一模一样,说闷酱太辣,身边人吃不得辣,几乎没吃,后来,我打包将没吃完的这盘菜满心欢喜的带回家。
乡村振兴,互联网的发达,山里的农产品逐渐和外面的世界接轨,销售方式呈现多样化,山里人的物质生活,越来越好了。生态山区产出的农产品,无添加自然生长,味道是世间的独一无二。沙河边的杜鹃花一样开得旺盛,欢喜;可以吃的花瓣,微酸,没变的杜鹃花,像一首远古的诗歌,永远留在人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