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翻过一座山,气喘吁吁,汗湿透了内衣,准备再向山顶攀爬,忽然看见远处的山体间有凹陷地带,走近一看,沿着山体往上凿出的一条梯子直通山顶,仅够一个人攀爬,两边的树木正好当扶手,直通山顶的梯子,正是梦里出现的那条。
湿透的内衣紧贴肌肤,极度不舒服,体力到达极限,喝一口水,稍作休息。仰望山顶,不自觉迈开脚步,对山顶的渴望,冲淡了肉体的疲乏,快速到达山顶,仅有的念头。一路山风直逼胸口,大口呼吸,不敢看身后的群山,抓住树干的手,轻微颤抖,群山,呼吸,单一的时空,全神贯注往山顶攀爬的人。
再抬头,梯子尽头空出一块山地,到山顶了吗?诧异,伸长脖子抬眼看,稍远处一座城堡一样的屋子漂浮白云中,黑色的瓦片真实,黑色的瓦片紧盯不断靠近屋子的人。呼吸越来越湿润,花草的香味外加释放的多巴胺,轻松漂浮的人,情不自禁走向城堡,一块能遮住房子一角的巨石横卧屋子前,上面提字《随缘居》。
大门敞开,巨大的空间压力逼来,自然而然走进屋中躲避空旷。多面墙体,书籍遮住大部分墙体,手搭上裸露的墙体,棉花一样柔软的墙体,吓了一跳,使劲按墙体,按下一个窝,墙体又弹回来,恢复原状,倦意袭来,借着一堵墙的软睡一会:梦见棉花糖和白胡子的老爷爷编制竹制品,两只手上的老茧数不清;扎麻花辫的女子穿粗布衣服,在制作茶叶,满头大汗的她,闻起来如茶叶一样香。
再一次睁开眼,擦擦嘴角,伸个懒腰,腰间的棉布滑落,谁搭的毯子。诧异过后,看一下腕表,十一点半,肚子正叽叽咕咕叫,一袭白衫人走至一堆书前,镜子太多,不知道白衫人从哪个地方走出,卷发遮住了大部分额头,立体感强的脸部侧面轮廓,清瘦白皙的手正欲拿起一本书。
肚子再一次咕咕叫,想起包里的水和干粮,耳边响起声音,干净的磁性的世外的:“刚好今日煮了多余的饭菜,愿意的话,一起吃。”放下一本书的说话人,拔腿欲走,赶紧起身,跟紧眼前白色,七拐八拐,走进一间类似厨房的房间,柴堆在灶边,白色的瓷砖灶台一尘不染,廊檐上鲜花盛开,各种颜色,白色的花瓣居多。食物的香味,花香都是淡淡的,木质的香气环绕所在空间。屋角的竹架上摆放多个竹匾,摊着蘑菇和竹笋以及蔬菜,不知名的草药干巴巴的,似乎刚晒干。花朵边的桌子上,搁置两副碗筷,白色盘子里,绿色的菜在发光,不断眨眼睛。拿起碗去铁锅里盛饭的人,复又坐下来低头吃饭,学白衫人拿起碗去盛饭,吃饭的两个人没有话说,花在说话,鸟儿和四周森林里的动物植物在说话,此维度,心意流转即可。
风,一会吹一阵,吹不动万物骨子里的安静。爽口的菜,饿的人,大口吞咽,夹菜的手毫不手软,一大筷子一大筷子夹菜,越吃越想吃,起身,又去盛饭,锅巴一并盛入碗中,刚坐下,对面的人起身,碗搁置灶台边,走出厨房,白色的背影,笔直的背部线条,悠悠闲闲。
吃的满嘴喷香,摸摸鼓鼓的胃部,起身擦桌子刷碗扫地,打扫干净厨房间,心满意足走出屋顶遮挡的空间。绿色高大的植被遮住了远山,饭后的闲庭阔步是不自觉的身体反应,古老的字画挂在软软的墙壁上,以中国水墨画为主,油画也有,总感觉油画与山顶的一切都不搭,没多看。与一张张中国画擦肩而过,与一张张画对视,一幅中国画里的人,不断移动步伐。原色木雕窗户都打开着,屋子里的一切映入眼帘,多个房间,中式风格的家具,每一张床都有床帘,家具不多一件不少一件,布局恰到好处。每一间房子里只有两盏灯,烛台是每个房间的标配,有的蜡烛点了一半。山顶,停电的日子多吧,烛台边的读书人,卷发,白衫,从远古走来,消失远古,再归来山顶读书。
走进走出,有些累,坐在走廊上休息,恍惚,想着从哪个门走进城堡,人的位置,听不见人声的时空,竟然不觉害怕孤单,身后响起声音:“该下山了,跟我来。”
走出门,仔细看清楚所在时空,城堡端坐一块巨大岩石之上,人关门声在身后响起,宛如天籁,上山人的影子印在岩石上,擦拭不掉。
二.
梅雨季节的湿气和霉味,外界的嘈杂声,人的精神一度陷入无奈之态,踩着雨声,穿着雨衣,防滑鞋辅助,不知不觉走向爬上山顶的那条路。
中途不知道停顿了多少次,汗和雨遮盖了脸部,到达山顶,人紧绷的神经忽然松弛,双肩包差点滑落雨中。绿色的植被散发隐约香气,雨的融合作用很奇怪,雨,总能逼出万物藏在体内不一样的气息。
山间轻雾浓雾缭绕,偶尔看见山顶的绿色,复又被漂游的云彩覆盖,离绿白相间的山顶那么近,同样被白雾缭绕的人,不知自己身在迷雾中。大喊:“喂,你们好!”有回音的山,似乎轻轻笑了一下。听了一会雨声,喃喃发出低语片刻,转身,身后的《随缘居》,一如当初。脱下雨衣,放在走廊里,擦干净靴子上的雨,再一次来到堆满书的屋子。拿起一本素食书籍,找了个木凳坐下,靠着棉花墙,一会儿进入了忘我的阅读境界。啥时候睡着的,自己模糊不清,醒来时,书整齐地放在桌子上,看到书里插着的书签:白色的书签,淡紫色的一朵小花,像人脸,盖章人:素华。不知道睡了多久,通体舒畅,拉伸,发呆,摸摸微饿的肚子,想起那日所吃食物。身后响起说话声:“吃饭去。”
白色的人影,健步如飞,跟在人影后面气喘吁吁到达厨房。开满花的桌子上,两碗西红柿蛋汤面,酱豆,腐乳各一碟放置。呼哧呼哧吃完,刚抬头,碗被拿走了,不消一会,又一碗面来了,打嗝的声音很大声,脸红,看桌子对面的人,静默如雕塑。吃完,人起身收拾碗筷,水池里响起水声。起身,看竹子墙外的两只梅花鹿,更远处,还有两匹马:一白一黑。
轻轻走到白衫人身后:“带了自己做的栀子花茶,有茶具吗?”“一会去茶室喝,”淡淡的声音穿过兰花香。还是不想记得路的一路跟随,隐身松林里的一间茶室,鸟儿在头顶飞来飞去,一只鸟停留人肩头。修长的手指,挑出一套瓷器茶具,注水,泡茶,摇香,等泡茶动作一气呵成,纤细的手指,上下左右移动,无声而灵动。
“做的有点老,山上的栀子花还没开。”
“嗯,做茶那天,遇到点事,人有些心不在焉。”
“可惜了,洁白的柔嫩的花瓣。下月来,喝山顶的栀子花茶。山里空气好,水好,香度会比这个高。内火重的人,常喝凉性茶可去火。”
忽然眉头一皱,说了许多山下事,一股脑倒出的垃圾,也没影响听说人的情绪,待我安静了,轻薄的嘴唇蠕动:“情绪容易被别人影响的人,缺爱。多爱自己一些吧,求财心切,不是好事。走,带你去骑马。”
穿好骑马服装,轻轻被人托举上马背,无半点紧张情绪,仿佛不是第一次骑马。拉着黑色缰绳的手白皙,马儿陪着我们,很温顺,踢踏踢踏走出大门,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落日隐约,连续不断的雾气,无限蔓延。
下山之后,再回人间,记不起,白衫人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