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自由

一、衣兜里有风

蒲公英带走地图的一角

风顺手塞进我的衣兜

我不再回头

就像一只没拴住的狗

穿过草地、河滩、被晒裂的公路

自由是一种轻

躲在没有口哨的午后

叼走一切命令

　　二、躺在屋顶的少年

暑假的进入尾声

少年偷走一块瓦片

他想让天空裂开一道缝

他不写作业

也不等落日

只学着电视上的逃亡者

用一根树枝画出

自己的国境

三、我把鞋藏在树下

我们绕开街道

穿过玉米地，青草几乎淹过膝盖

我把鞋藏在树下

踩进一条不在地图上的水沟

脚底冰凉

像刚从梦里退出来

那天我没带钥匙

也没带时间

四、自由住在篮球场后面

那里有一个烂掉的看台

一辆报废的自行车

和一个发臭的夏天

自由不说话

坐在最暗的角落

把汗水一勺一勺倒进夕阳里

直到天黑，它才带你

偷偷绕开回家的方向

五、黄昏里的汽水瓶

汽水还剩最后一口

像自由，只够一个人用

我们轮流喝

喝不完的其实是傍晚的橘色

瓶子被丢进河里

几只鸭子叫了几声

那不是抗议，是庆祝

什么都不属于谁

　　六、空地上的草长高了

电线杆斜了，井盖锈了

空地上的草比我们还高

没人再提那块拆迁通知

我们在草里打滚

像在体内长出第二种语言

妈妈说：你疯了吗？

我说：对不起

其实我想说

我只是太安静太久了

　　七、窗台外的光

风吹不动试卷

也吹不动欲望

窗台外有光

像一个词，刚好写在心跳边上

我不想再答题

也不想被讲解

只想跳下去——

去成为另一种

不能总结的答案

　　八、藏在嗓子眼的歌

不是谁的歌

就是那天突然响起的一段旋律

它没有词

却在我嗓子眼里呆了整个夏天

每次张口，它就颤一下

像自由还没长好翅膀

像有人喊我

我却不想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