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正是纸媒蓬勃发展的时候,从中央到地方,各类报纸杂志如雨后春笋般发展,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来形容真的是恰如其分。
我所在的单位订了不少报纸杂志,有权威大报大刊,也有地方小报,在信息载体不发达的时代,这些纸媒就是我了解外面世界的主要渠道。每次翻看这些报纸杂志,看到或如雷贯耳的名家,或陌生的作者,心里除了羡慕,也暗暗下了决心:我自己的作品要能在报刊上变成铅字才好呢!其实这个想法背后,始终藏着我一个倔强的理念:我平时经常练练笔的,要能在报纸杂志上发表文章,才能足够证明,我还是能写点东西的!
我准备了一个厚厚的笔记本,记下那些灵光一现、只鳞片爪的“灵感”,有的只有一个题目,或者是一段话,还有的是提纲,然后慢慢整理成文,积累到一定时间,我就挑选自认为拿得出手的作品,再打磨打磨,就开始给报纸杂志投稿了。那个时候,我觉得能投的也就是单位征订的报刊杂志,万一发表了,也能第一时间看到结果。
投稿“三件套”是必须的:流畅的钢笔,方格的稿纸,牛皮纸的信封,为了节约成本,也是给自己一个坚持的理由,稿纸和信封我都是批量采购。从杂志的扉页或者报纸的下边线找到地址和邮编,收件人写上××报社或××杂志编辑部收,既不知道具体的版面,也无从得知编辑的名字,稿件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投出去了。为了确保投递过程中不出偏差,路边的邮筒我是不投的,每次专门跑到大的邮政营业厅,郑重地投进那里的邮箱。因为我亲眼看到过,大厅的工作人员从邮箱里把信件取出来,逐一盖上邮戳,整理待发,这多让人放心啊。
纯手工写作的日子是清苦和寂寞的,上班时间不方便写稿,挑灯夜战的加班就成了常态,也带点藏着掖着的意思:老是这么写写写,如果发表不了,不是让同事笑话么?这种加班也是甜蜜的,当一篇作品被我工工整整誊写在方格稿纸上,封进信封的那一刻,仿佛收获了一季庄稼,满满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每篇稿子投出后,等待的日子是幸福的,石沉大海的落寞和可能被采用的激动反复交织,充盈着我这个年青的自由撰稿人的胸腔。每次报纸或杂志一来,只要是我投了稿的,一定会从头到尾全部浏览一遍,寻找自己的名字。对我这样的自由投稿人,没有退稿信,没有录用通知,没有电话确认,就像现在的开盲盒,强烈的不安和意外惊喜总是相伴左右。
惊喜往往来得很突然,当同事举着登载有我的文章的报纸让我看的时候,如释重负的收获感一下子涌了上来,心底里那个“还是能写点东西”的我终于浮出水面了!稿费通知单的到来又是一重惊喜,单位的报刊管理员扬着通知单大声呼叫的时候,我的确是有点小满足的。
非常感谢那些年、那些报纸和杂志的编辑们,我一个岌岌无名的年青人,懵懵懂懂投出的一篇自认为还不错的稿子,能从海量的来稿中被他们“淘”出来,那份敬业精神和职业素养常常让我感动,它就像一束温暖的光,照着我、引着我在自由写作的路上蹒跚前行。若干年后,因为工作关系,当我早已丢掉那些记录“灵感”的笔记本,不再坚持写作的时候,每每回想,仍然能感受到那束光的温暖。这几年,梳理走过的路,我又慢慢拿起了笔,重新记录时代变迁中的人和事,去找回那个曾经年青的、还能写点东西的我,不辜负那份感激、那束温暖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