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小旅馆的门后被电视机等重物堵住,被猛地一撞,也只是撞开了一道口子。砰砰!一群身穿制服,拿着手枪的人又撞了几下,才得以破门而入。
“不许动——”床上躺着赤裸的两个人,地上是散落的衣服和一些不明用处的瓶瓶罐罐。床上的女子一把拉过被子蒙在头上,而男子仿佛是习惯了一般,没有动静,只是平静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的眼睛像是装着雾,似乎在盯着他们中的一个人,又似乎只是在发呆。“铐起来。”为首的警察发了话,示意他们行动。
“报告林队,搜出两克冰毒以及附带的吸毒工具,还缴获了一些来路不明的物品。”
“收队。”林队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只是下达了命令。只有身边每次跟他出警的老陈才看得出来他内心的波动。“第七次了吧,第七次让我在这种地方逮到了。”林队不知道什么时候染上了抽烟的习惯,他长吐出一口烟,拍了拍身上已经有些年岁的有些皱的警服,自嘲地笑笑:“哪儿有那么容易,我曾经还差点信了他成功戒毒的鬼话。”
老陈脸上写满了复杂,在辖区工作了这么久,强戒后复吸的大有人在,每个人不都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进戒毒所后不会再复吸了。可是真正能够做到的,目前一个都没有。“是我害了他。”林队见老陈不说话,又补了一句。
老陈知道林队到辖区以来的执念跟决心,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也只好静静陪他走一会儿。路灯打在河流边上的路中央,竟不大柔和,甚至显得有点惨白。这条河叫清河,这个小镇叫清河镇。河流就是生命。河流的水流动着,从上头流到下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河对岸有一所占地面积极大的中学。河流的这边灯红酒绿,虚假的繁华下隐藏着太多蠢蠢欲动的躁动分子。河流的那边装载着无数学子的梦想,星星点灯,昼夜不息。林队看着河对岸的景象,摸着手边的五叶松,竟有些出神,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些过往。
“赵辉远,马上就要高考了,你还是想考警校吗?”发小林鸿舟在跟他一起去打篮球的路上问起这个问题。微风吹过,耳边还有流水的声音。
赵辉远其实从小都有一个警察梦,是一个特别有正义感的孩子。小时候觉得当警察特别帅,长大后更是有一份惩恶扬善的梦想。所以他早早就确定了考警校的目标,也一直坚持体育锻炼,有很好的身体素质。而发小相反,他从小对体制内稳定的生活有些不屑一顾,他的内心住着一个自由的灵魂。但由于是发小的梦想,他很少在赵辉远面前表现出来,也支持他的决定。两个人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无话不谈。上了高中后,他们的父母都在市区租了房子,周末就来陪他们。
“嗯。”赵辉远坚定地点了点头。从一而终,坚定要做的事情他一定不会改变,林鸿舟偶尔都怨他太犟了。
“诶,高考结束我们去玩吧。别再拒绝哥们儿了啊,给哥们儿一个面子,高中三年都拉不走你,这都毕业了,总得答应我一回吧。”
赵辉远想想,确实拒绝了太多次林鸿舟的邀约,于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很快高考完,趁教学楼还一片喧闹,同学们沉浸在扔书的混乱之际,林鸿舟拉着赵辉远跑出了学校,并打了辆车,不告诉赵辉远去哪儿。赵辉远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景象,看着波光粼粼的河流,逐渐意识到林鸿舟是要带他去河对岸那灯红酒绿的地方。高中三年,从城镇来到市区的他每次在连廊上背书的时候都可以看到河对面的繁华。赵辉远也幻想过对面是什么样子,毕竟三年都被锁在这小小的天地中,没有机会跨过那很接近又很遥远的河流。林鸿舟就不同,一找到机会就会翻墙出去,溜到河对面去玩,回来就跟林鸿舟描述那边很多有意思的活动。
车停了下来,赵辉远的思绪也停了下来,带着一份好奇下了车,跟林鸿舟左拐右拐拐进了一条巷子里,看见一家门店上面挂着大大的“清河酒吧”的字样,还伴随着隐隐约约的音乐声。赵辉远没来过这种地方,顿时有些慌乱想要离开,却被林鸿舟一把拉住。“哎呀,来都来了,难不成你一辈子都不去酒吧吗?进去感受一下吧。”赵辉远顿了顿,最终还是跟林鸿舟走了进去。
光影鬼魅,觥筹交错,赵辉远就这样被拉进了一间包厢,里面早已坐满了七八个看起来已互相熟络的男子。林鸿舟笑着跟他们打招呼:“这是我兄弟,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你们多照顾一下他啊。”说着两三个男生站了起来,把赵辉远拉到了座位上坐。“哎呀别拘谨,来到这儿就敞开玩。”赵辉远手脚僵硬,看在林鸿舟的面子上只好扯着一抹笑容坐下。刚坐下又有另外几个人拿着酒杯过来敬他酒。他一边推拒,一边又撑不住那么大的热情,很少经历这种场面。
“诶赵兄,再不喝就是看不起兄弟我了啊。”只见说话的男子挨了过来,眉毛十分凌厉,笑起来比哭还难看,脸上还有许多横肉,硬是给赵辉远的杯子斟满了酒。赵辉远强忍不适,也完全没法推脱,只好喝下了这杯酒。对于没怎么喝过酒的他来说,白酒极烈,流过喉咙跟被刀割了一样,脸上也火辣辣的。十分钟不到,他的脸都红了,脑袋也有些晕眩。林鸿舟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游刃有余地应酬,他非常想去拉一下林鸿舟,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可是却站不太起来,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过去。只见林鸿舟跟一旁的人说了什么,跟他眼神示意自己要去洗手间,就走出了房门。门关上了,他的一点安全感也消失了。赵辉远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周围人要他干什么他也麻木照做了。晕乎乎的,迷蒙间,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穿上警服,实现理想的意气风发的样子了。
突然,他被猛地一晃,哐当一声,酒瓶什么都掉到了地上。眼前清晰的是林鸿舟焦急的脸庞。“你疯了?”林鸿舟用近似怒吼的声量对他说话。“你不会拒绝的吗?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林鸿舟上完厕所回来看到的就是赵辉远被他们拉着强行吸入一些东西的样子,烟雾缭绕。林鸿舟那一瞬间是懵的,理智无法判断发生了什么。旁边的人要来拉他,他已经不受控地质问他们:“毒品哪里来的?你们竟然还吸毒?我不是让你们照顾好他吗?”那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笑嘻嘻地说:“林兄,生气什么啊,这不过是今天刚拿到的小玩意儿,这不就给兄弟们先来尝鲜了。来来来林兄,少不了你的。”
林鸿舟大吼一声:“放屁!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将来要当警察的人啊!谁让你们吸毒的?”
那个男子也没好脸色:“看在你们是兄弟的份上才带来给你们尝尝的,没想到狗急了还咬人。快滚,别在这里碍着老子的好事儿,有本事出去报警。”
“不行,不能报警,报警了赵辉远就毁了。”林鸿舟喃喃到,一把拉起赵辉远,扛着他跌跌撞撞地走了出去。
夜还是那么凉,河水也还在潺潺地流动着,河边的五叶松迎风摇曳着,可是衣服已经脏了,河水不会流回来,赵辉远也再也无法成为警察了。
林鸿舟跪在赵辉远父母面前,不断地抽打自己的脸。“是我害了辉远,要我做什么都行。”他的脸已经被自己扇得红肿,“对不起。”林鸿舟砰砰磕了好几个响头。赵母沉默无言,只是不住地留着眼泪,赵父愤恨地盯着林鸿舟,没有劝阻他。林父跟林母站在一旁,满脸愧色。那晚回来后,林鸿舟把赵辉远误吸毒品的事情告诉了他的父母,赵父大发雷霆,把林鸿舟赶了出去,说再也不想看见他。因为双方父母是好友,第二天一早,林鸿舟就被他父母拎过来赔罪。“要你做什么都行。呵,让你替辉远去戒毒,让你替辉远被折磨,让你替辉远去坐牢吗?辉远的一辈子已经毁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们都走吧。”最后一句话是对整个林家说的,当即下了逐客令。林父林母也无颜再见赵辉远一家,带着林鸿舟马上离开。林鸿舟看清了那群所谓朋友的真面目后,也再也没跟他们打交道。
高考成绩出来时,林鸿舟听说赵辉远在一个地方吸毒时被警察当场抓获,被送去社区戒毒。也听说赵父赵母一开始不想送他去戒毒就是怕影响他前途,想着看严一点就好了。没想到赵辉远毒瘾犯了,夜里趁他们睡觉偷偷跑出去吸毒了。他有闲钱,林鸿舟原来的那群朋友看上他的钱,要拉他入伙吸毒,才有毒源,于是越陷越深。据说他的成绩很好,去他原来想报的警校绰绰有余。林鸿舟的内心一阵刺痛,最后在自己的第一志愿那里也填了警校,顺利被录取。
报道那天,他特意回到母校门前,看着熟悉的一切,站在那条河边,眺望着远方。他想摸摸河岸两旁一列的五叶松,却发现它们都因为“绿化”被砍得只剩树干了。林鸿舟眼眶红了,转身彻底告别呆了三年的地方,陪伴他们背书的潺潺流水以及傲然挺立支撑他们三年的五叶松。
在警校的几年,他拼了命地学习,什么挑战都去尝试,什么困难都去挑战,尤其关注毒品相关的一切。进入基层实习,他也盯着社区的一切毒品动向,走在扫毒一线。多年过去后,他越走越远,成功从“小林”升级为“林队”。人人都知林队的眼里容不下一丝毒品,哪个社区被林队盯上了,那里的毒贩子们可没有好日子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林队为什么对毒品有一种深如执念的执着。就在林鸿舟步步攀升,人人都以为他会往更高处走时,他却申请调回了他高中所在的市区。他说他还有想要保护的人。于是,林队回来了。
林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响扫毒第一枪。老陈就是从这个时候跟着林队出队的。巷子里,旅馆内,出租房,哪里有可能藏毒,哪里就有可林鸿舟的身影。社区里因为林鸿舟的到来都闻风丧胆。很不巧,第一夜出队,林鸿舟就见到了赵辉远。也很可惜,这不是他想象中重逢的画面。他瘦了,这是林鸿舟的第一印象。瘦了,眼睛里也没有光了,形如枯槁,林鸿舟很自然联想到了这个词。
那天夜里,他率队破门而入,以雷厉风行的速度一网打尽。这本来是他来到这里的做出的第一个成绩,可是他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他永远忘不了那双眼睛,曾经装着热切的期盼,对未来充满向往的眼睛。现在留下的只有麻木,好像,还有一些怨恨,让他不敢直视,也很容易勾起了他内心的愧疚。他穿着一身笔挺的警服,而对面的人赤裸着上身,全然没有当初的样子。
回到所里后,他去见了阔别已久的朋友,想问问他这几年过得好吗,答案却显而易见。老陈告诉他,赵辉远是社区的重点关注人员之一,第一次去社区戒毒后,没过多久就复吸了,然后又被抓了,送去强戒,出来后又复吸。强戒,复吸,强戒,复吸已经成了一个闭环。老陈摇摇头,说:“他是个老毒鬼了,没救的。”他并不知道林鸿舟和赵辉远的渊源。
林鸿舟说:“我去跟他单独聊聊吧。”
嘎吱,林鸿舟关上拘留所审讯室的门,小小的房间内只有林赵二人。赵辉远低着头,仿佛对来者何人不感兴趣。也可以说,被抓了那么多次,对整个流程已经烂熟于心。
“辉远……”林鸿舟踟蹰了一下,嘴唇微微张开,又马上紧闭。
赵辉远听到熟悉的声音,猛地一抬头,扯出了一抹笑容,就撇开了。“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
林鸿舟的心里堵堵的。“不是,辉远,你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赵辉远回以讽刺的笑容:“林队,你说呢。”林鸿舟一怔,这个“林队”听着如此刺耳。
“现在,你是高高在上的林警官,我只是一个社区重点关注人员。”这么多年,赵辉远的脸上多了许多风霜和皱纹,大大的眼睛挤在一起,竟有些可怖。
“辉远,我帮你戒毒好不好,不要再这样下去了。”林鸿舟走过去,想要拉住他,却被他猛地一甩。“别碰我。”赵辉远淡淡地说。但是他没有反驳林鸿舟的话。他想戒毒,比任何人都想,可是瘾上来了,再强大的人都做不到。有人说,如果烟瘾是两万级别,性瘾是六万级别,那么毒品就是百万级别。多少人戒烟都做不到,更别说毒品了。这么多年,赵辉远的父母倾家荡产都无法挽救这个儿子,索性不管,任其自生自灭。他偷了父母的存折,把奶奶的棺材本都花光了,也止不住无底洞般的投入。他厌弃自己,但是一被那些毒友引诱,又轻而易举地复吸。他们也抓住了赵辉远的弱点,不断压榨他剩下不多的钱。
赵辉远强戒结束那一天,林鸿舟特意去送他。他们再次来到了那条装载了太多回忆的河流边。时光荏苒,当年被砍掉的五叶松再次长得枝繁叶茂。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曾经。林鸿舟拉住赵辉远的手,这一次赵辉远没有甩开他。林鸿舟塞了一笔钱给他,让他改善一下伙食,并跟他保证会大力打击一切沾染了毒品的不法分子。
老陈见他如此关心赵辉远,也没有问他原因,只是跟他说没用的,不要投入太多感情,也不抱有太大希望。“你见的比我多,你应该比我懂。”老陈对林鸿舟说。
“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林鸿舟只留下了这句话。身穿警服是他的使命,而肩章和党徽给予他面对过往的勇气。
林鸿舟没有食言,在大力打击之下,社区里毒贩子已经没有那么猖獗了。他也时不时会去赵辉远家里探望他,每次进去都会淡淡地扫视一圈,试图发现赵辉远有没有藏一些吸毒工具或者毒品等。几次去林鸿舟都没有发现异样,也渐渐放下心来。那些人知道他和赵辉远的关系后,也没那么敢经常来骚扰他。
但是吸毒的人强戒完放出去后是没有办法采取什么强制措施的。黑暗总会藏在墙角之后,阳光没有办法永远驱散阴霾。在一次扫毒行动中,他再次跟赵辉远四目相对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他很想冲上去质问赵辉远,却被老陈拉住。老陈指了指林鸿舟警服上的执法记录仪,摇了摇头。
回去后,林鸿舟和赵辉远爆发了剧烈的争吵。
“不要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你根本都不明白,却还要假惺惺地来关心我。”林鸿舟顿住,陷入了痛苦。赵辉远夜里的挣扎跟撕心裂肺的痛他都不曾经历。赵辉远倒在地上,靠在阳台的门框边。面对赵辉远猩红的眼睛,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林鸿舟拾起了被赵辉远丢在一边的手机。屏幕亮起,是接连不断的短信轰炸。“老弟,有空出来吸点吗?”“最近过得怎么样?”“兄弟们好久没聚了,出来聚聚喝杯茶。”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些人都只有一个目的,拉赵辉远下水吸毒。曾经的毒友一次次找上门来,再强大的精神防线都会崩溃。起初赵辉远选择无视,后来就是不停给他打电话。他一次次挂掉后,最终还是在一天夜里迎来了找上门的他们。面对爆发的赵辉远,林鸿舟抱住了他。“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离开了他们就找不到你了,就没有毒源了。”赵辉远泪流不止,抓着林鸿舟的警服,也算是默许了林鸿舟的决定。
林鸿舟帮赵辉远在一个离清河镇很远的地方租了一间房子,也帮他换了张电话卡,算是重新开始生活。少了毒友们的纠缠,赵辉远的生活也更轻松了一些,脸上多了一些笑容,敢于出去走走了。林鸿舟帮赵辉远找了一个仓库守门员的工作。在每天的工作中他找到一些自己的价值,不会终日无所事事。只有在偶尔问起林鸿舟警校的生活时,赵辉远才会露出淡淡的遗憾,不过很快又会掩饰好。
一天夜里,林鸿舟结束工作后去找他喝杯酒。很巧,这个地方也有一条河。他们就在河边吃了夜宵,喝起了啤酒。酒过三巡,两个人都有些恍惚,在昏黄的路灯的照映下,陷进了回忆。
“以前你经常翻墙出去玩,我还给你打过掩护,你还记得吗?”赵辉远一手撑着桌子,一手举着啤酒罐,似醉非醉地用他那一双好看的眼睛盯着林鸿舟。
林鸿舟怔怔地看着他,好久没有这么认真看过他的眼睛了。他在这双眼睛里看到过太多。曾经的热忱,后来的麻木,到了现在,他好像看不透了。
“当然记得。”林鸿舟也想起了那些年的往事,脸上也多出了笑容。赵辉远为了掩护他,一向诚实的他跟老师说了谎,虽然面色有些红但是老师信任他,并没有质疑他那深究起来漏洞百出的话。
“可惜造化弄人。”这句话突然冒出来,打破了温馨的氛围。话音刚落,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都过去了。”林鸿舟苦笑了一下。
“是啊,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回去你的警服能不能借我穿穿?”
“好。”两个人话不多说,又继续喝酒。这不是一个过分的请求,回去后林鸿舟就把警服借给赵辉远了。赵辉远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在对待一个极其珍贵的东西。他紧紧地揪住了警服的衣角,崭新的警服都被捏出了皱纹。最终他没有穿上他认为极其庄严的警服,小心翼翼地把它还给了林鸿舟。
就在林鸿舟以为一切已经快步入正轨的时候,他却被告知,赵辉远在清河镇又因吸毒被抓了。那一刻,他的脑子里轰隆一声,仿佛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耳边传来的电话挂断的“嘟嘟嘟”的忙音都听不见了。赵辉远怎么回来了?他哪来的钱吸毒,又哪来的毒源?
“他们还是找上了我。”坐在拘留所里的赵辉远开始了他的讲述。他头发乱蓬蓬的,衣服也很旧,整个人有着一种漫不经心和不屑一顾的感觉。
“那天我在仓库整理东西,刚锁完门,出去就被他们找上了。换了电话卡也没用,他们发现后,又开始了电话轰炸,也顺藤摸瓜找到了我的住所。我知道我逃不开了。”
“没用啊,他们说要是我不赏脸跟他们去吃个饭,每天都会来我工作的地方找我,也会告诉我老板,我就是个死吸毒的。笑死我本来就是废人一个,老板早就看不惯我,怎么可能真的被他们威胁?”赵辉远好像很得意一般,扬起了嘴角。
“呵,哪里来的钱吸毒?当然是林鸿舟那个妄图把我拉出毒窝的傻子给的。”
砰,桌子被砸了一下,审讯的民警听不下去了。“林鸿舟给你钱,帮你找住所找工作,一次次想要帮助你,你就是这么说他的吗?”
“哦,所以呢?很高尚吗?这么高尚的话,高考完那天他就不应该带我去酒吧!坐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赵辉远吼出这句话后,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的,倒在座椅上,颤抖不止。
林鸿舟和老陈本来坐在审讯室外,后来,林鸿舟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再见赵辉远了。他的指尖被刺得泛白,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老陈叹了一口气,拍了拍他。
“老陈,陪我去喝杯酒可以吗?”林鸿舟也第一次红了眼眶。
那天夜里,林鸿舟和老陈在清河旁边的大牌档里喝了个通宵。他喝地很大口,酒水流到他身上,打湿了他身上的警服。他对老陈倾诉他的过往,他的痛苦,他的悔恨,他对赵辉远的愧疚。那天过后,林鸿舟再也没有提起赵辉远,也没有主动去见他,只是一次又一次在旅馆中麻木地把他抓回来。赵辉远那次强戒出去后也没有再控制,有钱就拿去吸毒,没钱就去做情色交易换钱吸毒,偷鸡摸狗的事也没少做。被抓了就在看守所过,还省得风餐露宿。
第七次逮住赵辉远时,是林队在清河镇的最后一次出警了。他已经接到上级的调令,升职去另一个地方。在清河镇的最后一个夜晚,林鸿舟又来到了清河边,任由风肆意掠过他的脸庞。五叶松又被砍了,这次是连根拔起,不知道会换成什么品种的绿化。清河还在流,但哲学上有这么一句话,“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
落叶凋零,早已物是人非。
作者:谢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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