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念我的奶奶

奶奶永远不与孙女亲热了。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失去至亲这件事，其实我早早有预感的。六月的日子里奶奶又生病了，我正备战中考，因为奶奶经常生病，我以为和以往一样，不久就出院了。可是有一天晚上我梦见奶奶走了，我很平静，没有哭闹。梦里来了许多悼哀的人，包括我所毕业的小学的老师们……

梦醒，我开始担心了！在白天空闲时，我给母亲打去电话问奶奶的情况。母亲说:“没什么，就是转院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转院？”我不解，然后母亲告诉我，说奶奶开始神志不清，认不清人了，还发了高烧……

等到周末放假时，我去医院看望奶奶。在外打工的父亲也回来了，父亲把我带到奶奶的病房里，对着奶奶指向我问:“妈，你还认识她吗？”奶奶睁开眼看了看我，高兴地说:“妹林，你来了——”“嗯，奶奶，我放学了。”父亲说：“你陪奶奶讲会儿话，我出去一会儿。”我点头，我知道，他是要出去抽烟，还记得有一次他和母亲大吵了一架，说要离婚。他一个人逃到小区楼下去抽烟，一个晚上一包烟都快见底了……

父亲一出门，看到奶奶比以往更加憔悴的模样，我再也忍不住落泪。我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怕奶奶也伤心，但鼻子的抽泣声难以止住。我想，奶奶肯定听见了我的哭声，肯定也看见了我的眼泪，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我帮她盖好被子，明明是南方的六月的天，可她却说她很冷；明明盖着棉被和棉衣，可她却还是很冷；明明我用我暖和和的手给她暖手，可她却还是很冷……她说转院后的这个医院没有空调，医生也不让吹空调。我斥责父亲母亲为什么不从家里带铺被子来？也许是怕太重了。压得瘦弱的奶奶不能呼吸，也许是怕太重了，针管插的太深，太疼了吧。奶奶告诉我说，她前几日梦见了她已离世的朋友，但她舍不得我和可爱的弟弟她就醒了。我的心如无数的蚂蚁在钻爬，如一根根银针在扎一样疼，疼的流血！疼的要命！

聊了一会儿，奶奶就让我快回学校了，一会儿赶不上吃饭了，一会儿回学校该迟到了，她还叮嘱我要好好学习。说完便不再看我，把脸别向墙面。谁曾想那是奶奶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天渐渐黑下来，我不得不回学校去。

我回去后的那几日，奶奶不再向往日那样央求医生救救她，而是央求我的父母带她回老家。可父亲又怎么会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呢？那可是他的亲生母亲！我离开后的那个星期四，奶奶进入急救室抢救，抢救无效，但还留着一口气。姑妈和父亲马上联系了氧气车，输氧给奶奶，将她带回了老家。奶奶是到了家之后，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临终前，奶奶还惦记着我。奶奶说给我留了钱读书，放在我的衣柜里。可我连奶奶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奶奶离世那天没有一个人告诉我，他们都怕影响我最近的模拟考。但就在快考完的前一天下午，事情还是被我发现了——考完下午的考试后给母亲去电，拨了好几个，她都没有接。我的心里已经惴惴不安了。给父亲打了好几个也不见接，又连打了好几个父亲终于接了——听到电话里头嘈杂的声音，我心里的猜想已经得到验证了:因为电话里头是我们农村有人过世才会请来的乐队声。我问父亲:“你在哪儿？”“在老家有点事。”我又问：“那奶奶呢？”终于父亲知道瞒不住的，还是告诉了我。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眼前一黑，身子一颤，我尽力稳住心神让自己不倒下去。我听见母亲在电话那头埋怨父亲，我心里又酸又疼！

可是……可是……父亲失去了生他养他的母亲，医生说尽力了的那一晚，父亲一定很崩溃吧？一定很恨自己没用吧？一生要强的他一定哭了吧？可他却故作坚强，安慰我说:“不要哭，奶奶的命就到这了。我们也送去抢救了，但救不回来也没办法，她痛了那么多年，走了也是一种解脱！你好好考试，等下葬那天你再回来也行。没事的，别哭了！”我已经抽噎得的无法答应他，他便说要忙，挂了……

第二天我考完试，堂哥和哥哥就来把我接回老家去了。我到村里快到我家时，听到家里很热闹，还看见了许多村里人。似乎还听见了奶奶的声音，我笑着，准备冲着家里大喊:“”奶奶，我回来了！”话到嘴边才发现:我没有奶奶了，我是回来送她的，我叫奶奶再也没有人应了……我心里五味杂陈，强忍着悲伤，假装坚强的走进放着奶奶的客厅里，跪下给奶奶上香。见到爷爷的那一刻，我眼泪再也止不住。看见黑白相框里，我的奶奶，这一刻我才意识到:我的奶奶，真的，彻底，离开我了。

从此逢年过节便少拿了双碗筷，多上三炷香；从此山上少了个劳作的人，多了块隆起的土堆；从此少了声回应，多了行无声的泪！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仅以此记念我的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