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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泉之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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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50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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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钟暗哑

山径上的泥还是湿润的,昨夜想必下过一场小雨。我踩着松软的泥土往王庄村深处走去,鞋底不时沾上几片早落的杜鹃花瓣,粉的、白的,都碾成了春泥。道太乡的山水向来是含着灵气的,只是我未曾料到,竟在这僻静处遇见了它。

银钟花开了。

起初不过是几点白影在绿丛中若隐若现,像是谁遗落的素绢帕子。待拨开几丛新发的蕨菜,才看清那一树清寂的芳华。花形如钟,却比钟更纤巧;色如新雪,却比雪更温润。它们三五一簇地垂在枝头,不争不抢地开着,连香气都是吝啬的,非要凑近了才能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冷香。

山风掠过时,那些小钟便轻轻晃动起来。我凝神细听,却只听见风穿过毛竹林的低吟。老农说得不错,这果然是"哑巴钟",纵使摇得再急,也发不出半点声响。倒是几滴宿雨从花瓣上滑落,打在枯叶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阳光透过山核桃树的新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些光斑爬上树干,又攀上银钟花的花瓣,竟将半透明的花瓣照得隐隐透亮,像是能看见里面流动的汁液。一只蜜蜂钻进花冠,毛茸茸的后腿沾满了金粉,出来时跌跌撞撞的,大约是醉在了花蜜里。

我蹲下身来,看见满地落花。它们多数是完整的,五片花瓣依然保持着绽放时的弧度,只在边缘处微微卷曲,像是羞怯的少女蜷起了指尖。拾起一朵,指腹传来冰绸般的触感,花蒂处渗出的黏液很快在指尖凝成一颗小小的琥珀。这凉意让我想起小时候在溪边摸过的鹅卵石,也是这般沁人的温度。

树根处生着几丛紫花地丁,蓝紫色的花朵偎依在银钟花的阴影里。更远处的坡地上,村人新栽的茶树冒出嫩芽,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老农扛着锄头经过时,惊飞了几只正在啄食野果的斑鸠。他粗糙的手指抚过树干,树皮上便留下几道褐色的泥痕。

"这树啊,"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揉皱的牛皮纸,"我小时候就这么粗了。"树皮上的沟壑里爬着几只蚂蚁,正忙着搬运花蜜。老人弯腰咳嗽,惊得它们四散奔逃。

暮色渐渐漫上来时,山雾也开始在林间游走。那些银钟花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像是随时会随着雾气飘散。我轻轻碰了碰最低处的一簇花枝,它们便颤动起来,抖落几颗细小的水珠。

归途中,月亮已经挂在了毛竹梢头。我回头望去,那树银钟花早已隐没在暮色里,只有风吹过时,才能隐约看见几点白影在黑暗中摇曳。

这山中的岁月,原不必有什么声响。花开也好,花落也罢,都只是天地间最平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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